若欲修行，不由在寺──宗教改革與德國世俗經濟

本文為「量化歷史研究」第147篇推送

馬丁·路德在宗教改革中的辯護

（圖片來源於網路）

16世紀的宗教改革（1517-1648年）樹立了歐洲新的社會經濟倫理──為了增加神的榮耀，理性、嚴謹、勤勞的俗世勞動是教徒的天職。自此，清教徒走出修道院，在世俗經濟的經營中踐行天職，以增加自己「得救的確信」。法朗克曾對宗教改革精神概括為：你以為你已逃出了修道院，但現在世上每一個人都是終身苦修的僧侶了。

宗教改革對社會經濟形成了一個外生衝擊，尤其是在德國，宗教改革後，部分城鎮仍然處於天主教控制，而另一部分則屬於新教領域，形成了一種類似雙重差分的格局。基於此，Cantoni, Dittmar和Yuchtman三位學者2016年的工作論文「Reformation and Reallocation: Religious and Secular Economic Activity in Early Modern Germany」，討論了宗教改革在短期中對德國世俗經濟的直接影響。

首先，文章分析了宗教改革前後德國修道院的關閉情況。通過Jürgensmeier和Schwerdtfeger (2005–2008)所提供的3094家修道院的情況，以及德國各城鎮歷史資料Deutsches St?dtebuch，作者整理出了2200個分布在城鎮25千米範圍內的修道院的經營情況。從圖一可以觀察到，自宗教改革開始後，修道院數量普遍顯著下降，其中處於新教領域的城鎮修道院數量下降尤為明顯。

圖一 德國城鎮25千米範圍內修道院平均數量

緊接著，為了從實證角度驗證上述關係，文章採用雙重差分方法進行回歸。其中，被解釋變數為城鎮25千米內的修道院數量，核心解釋變數為最終是否處於新教領域虛擬變數和代表年代的虛擬變數的交叉項。在對系列可能的干擾因素進行控制後，結果顯示，1520年代後處於新教領域的城鎮修道院數量有顯著的下降。宗教改革和修道院關閉之間的因果關係由此得到一定程度的驗證。修道院的關閉是社會經濟資源重新分配的重要體現，大量的土地資源和人力資本籍此而得到釋放。

關於宗教改革後人力資本的重新分配，文章藉助大學生的職業和專業選擇做了詳細的討論。Repertorium Academicum Germanicum項目收集了德國的大學在1550年以前的相關信息，文章按照改革後歸屬於天主教抑或新教對大學進行劃分，結果發現，宗教改革後新教大學的學生中第一份工作選擇為修道士的比例顯著降低。然而，修道士畢竟只是眾多宗教性職業之一。因此，文章進一步擴大了比例範圍，將畢業生的第一份工作分為宗教部門和世俗部門，結果表明，宗教改革後，人力資本，尤其是高技術人才更多地流向世俗經濟部門（如圖二）。除了職業選擇之外，宗教改革也會對學生專業選擇產生影響：選擇世俗部門專業的人數在新教大學和天主教大學中，均有了顯著的提高，學生的專業選擇體現了社會需求。

圖二 大學畢業生第一份工作選擇在世俗經濟部門和宗教部門中的比例

社會資源的重新分配，在建設活動中也充分體現。文章藉助Deutsches St?dtebuch中記錄的城鎮重要建設活動，收集了27000個城鎮級的具體建設項目，分析宗教改革和社會建設活動的變化間的關係。結果如圖三顯示，宗教改革後，整體而言，世俗經濟部門的建設活動顯著增加，這一現象在新教地區尤其明顯，面板數據模型也驗證了這一結論。在最後，文章引用了三個具體的案例，從微觀角度證明了宗教改革對資源重新分配的影響。

圖三 世俗經濟部門和宗教部門的社會建設活動

總體而言，文章的核心內容在於驗證宗教改革在修道院關閉、高校畢業生職業選擇和專業選擇、建設活動轉變中的因果關係，以此展現宗教改革引發的社會資源的重新分配，及其對世俗經濟發展的重大推動作用。韋伯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指出新教倫理對資本主義發展具有重要影響，許多文章基於此探討了宗教改革在隨後幾個世紀的經濟影響。然而，資本主義發展需要經歷一個原始積累的階段，需要世俗經濟部門的全面興起，在宗教改革後的短期時間內，世俗經濟是怎樣興起的，怎樣為資本主義發展做準備的，這篇文章以德國為例，提供了一個詳細而全面的回答。

文章來源：D Cantoni, J Dittmar, N Yuchtman, 2016, Reformation and Reallocation: Religious and Secular Economic Activity in Early Modern Germany, working pa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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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值主編：何石軍 責任編輯：彭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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