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金瓶梅》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

文/劉娟

【作者簡介】拂塵，原名劉娟，現居河北。喜歡唱歌，喜歡寫寫畫畫，喜歡一個人行走……願用詩意的筆，抒寫浪漫的人生。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原題：從《金瓶梅》看歷史上女性的悲劇與覺醒

一部《金瓶梅》，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去讀，便會有不同的體會，這就是一本書的深邃與魅力。「讀《金瓶梅》而生憐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此中深意，值得玩味。

在人們的心目中，《金瓶梅》就是一部淫書。當我和朋友談起剛剛完成的「從《金瓶梅》看北宋官場的腐敗」一文閱讀量非常好的時候，他不禁笑著說自己也該好好讀讀金瓶梅了，並說起高中時的一件事:

高二的一天，他和幾個男同學上學校的天台玩兒，發現60多歲的語文老師正靠在躺椅上讀《金瓶梅》。這還了得？老師讀這樣的書，而且還是女老師，天哪……他們幾個回去給班裡其他同學一番添油加醋地描述，消息霎時傳遍學校……「其實現在想想，自己當時的想法有多狹隘，這件事對老師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他的語氣中帶著對老師的歉疚和無奈。

其實縱觀《金瓶梅》一書，其中的情色描寫只有一部分，然而它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卻令人深思，尤其是以潘金蓮、李瓶兒、龐春梅為代表的幾個女人的遭遇和結局，讀來不止是痛心……

《金瓶梅》是中國小說史上第一次通篇以女性為題材的作品，應該說是一個進步。小說描寫了明代中後期的社會生活圖景，用大量的筆觸展示了眾多女性的社會角色，「真實得毛髮俱現，真實得殘酷無情」。至今讀來，仍發人深省。

自古以來，女人都被認為是男人的依附，不能獲得應有的社會地位和尊重。《古蘭經》說女人是男人的一塊耕地，只能任人開墾踐踏。中國封建思想中的「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紅顏禍水」論，無不剝奪了女性的尊嚴，說這些話、制定這些「陳規陋習」的男人，你們有沒有想到，你們的母親和姐妹也位列其中，這不是天大的諷刺嗎！男人成了主宰一切的神，女人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即使現在的還流行一種說法:「女人如衣服……」這些話看似調侃，其實表達了一些人心理上的不健康。

某些道學家雖出自女人的乳汁，卻虛偽地叫囂女性誘惑的危險，難道男人就不危險？就沒有責任？壞事都是女人做的？這是什麼邏輯嘛！簡直是無稽之談！可見封建殘餘的觀念對女性的傷害有多深，即使是《金瓶梅》的作者蘭陵笑笑生，也借作品中的人物說:「大凡婦人變更，不與男子一心，隨你咬折鐵釘般剛毅之夫，也難測其暗地之事。自古男主外而女主內，往往男人之名被婦人壞了者，為何？皆由御之不得其道，要之，在乎容德相感，緣分相投，夫唱婦隨，庶可保其無咎。」由此可見，他也不能逃離封建思想的禁錮。

哪個女人不希望嫁一個情投意合的男人相伴一生，然而在那個男尊女卑的年代，女人哪有選擇的機會。

潘金蓮父親早死，被轉賣兩次，「長成一十八歲，出落的臉襯桃花，不紅不白；眉彎新月，尤細尤彎。」這樣一個天生尤物卻被60多歲的張大戶無恥地佔有，而後又被迫委身於「為人懦弱，模樣猥衰」、「三寸丁」、「谷樹皮」，而且「著緊處卻是錐鈀也不動」的武大，可以想見她內心的痛苦和無奈，而當風流倜儻的西門慶一出現，她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就像快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被壓抑的情感如噴薄而出的火山一發而不可收拾……

羅德榮先生曾這樣分析:「（潘金蓮）如不去偷情，就只能一味忍受麻木下去。而人的麻木，則是失去對個體權利和幸福的起碼追求。舊時代的真正悲哀，不在於出現了偷情的潘金蓮，而在於製造了無數屈從命運、安分守己、漠然死去的中國婦女。」由此看來，潘金蓮的偷情，是靠美色迷住了西門慶，雖是對當時道德規範的破壞，卻也是對自身價值的肯定和一種個性張揚，是一種無奈之舉，是對封建思想無情的挑戰。

再來看看李瓶兒，當李逵殺了梁中書一家老小，身為小妾的她僥倖逃生，並帶了100顆西洋大珠，二兩重的一對鴉青寶石，與養娘上京投親。正是這筆錢讓她有了立身之本而被花太監看中，成為他侄兒的媳婦。花太監一死，他的家產全歸了李瓶兒，此時她成了真正的「富婆」，可是心靈上的空虛卻和潘金蓮一樣。

當初，梁中書不過把她當做花瓶一樣把玩，閑來欣賞一下，並不能滿足她渴望被疼愛的內心情感和性饑渴。她和花太監兩個人之間也極為不正常，是一種屈辱和畸形的關係。而花子虛流連妓館，包妓嫖妓，更令她痛苦萬狀，這種孤寂的生活令她一度絕望，是西門慶的出現點燃了她的激情，令她把內心深藏的全部情感傾注到西門慶的身上，我想她和西門慶之間是有愛的，她依靠自己的經濟實力和委曲求全，為自己在西門慶家贏得了一席之地。

雖然在她們的精神世界裡，不能接受男性道德社會的支配和壓迫，敢於追求內心的真實而去拚死一搏，應該說是一種精神上的覺醒。但是她們遭受了肉體的摧殘和精神的奴役，用沾著血腥的金錢埋葬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導致道德價值觀的淪喪，成為時代和制度的犧牲品，就像弗洛伊德所闡釋的:「從壓抑中釋放出來的本能會導致他文化性格的崩潰。」

縱觀《金瓶梅》中的女性，無論是潘金蓮，還是李瓶兒，或者本文中沒有提及的其他女人，她們的經歷和遭遇，恰是封建倫理道德下的一幕悲劇。李瓶兒為愛而性，有其善良的一面，令《金瓶梅》的作者心生憐憫，令其後事辦得比較隆重，算是對她的一番安慰之意。潘金蓮卻是性愛和金錢地位都要，到最後欲壑難平，終落得個悲慘的下場。

其實古代女性的這種生存狀況，和當今一些社會現象有異曲同工之處。 當時的女性都是可悲的、被玩弄的，同時也自甘墜落， 與現在那些出賣肉體，以色換金錢，權色交易、錢色交易的社會風氣一樣。這些或明或暗的「賣肉」市場，無疑與那些貪婪好色之徒推波助瀾有關。這種狀況下所產生的，只會是一種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的畸形關係，永遠不會有真正的愛情，就如潘金蓮和李瓶兒的結局，最終以悲涼而慘烈的死，為這個無情無愛的社會殉葬。

當今社會的女性雖然擁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但幾千年的封建殘餘仍然在一些男人心中作祟，他們認為相夫教子就是女人的事情，殊不知男人在兩性關係中的責任是不容推卸的。女人若想得到男人的尊重並立足與社會，必須自強自立，並付出比男人多一倍甚至幾倍的努力。女性若要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平等和尊重，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在一夫多妻制以及封建禮教風靡的那個時代，由於思想被禁錮，催生了一部《金瓶梅》，它如一面鏡子，照出了當時的社會，讓我們看到了那些曾經笑靨如花的女人的命運。

《金瓶梅》就是為那個時代的女性立傳，雖然很多人認為潘金蓮是天下第一淫婦，但更深層的她是一個被摧殘被羞辱的受害者，是男權社會罪惡的產物。在其淫蕩、狠毒的背面，更體現了她為了追求個人幸福與命運抗爭的勇氣。

靈與肉是人性的本然，有其深層的意義，讓不同的讀者去反思。同時揭露了封建社會的虛偽與罪惡，也更加讓人們去想那些所謂的「衛道士」，褻瀆了人性，賤踏了尊嚴又自我標榜。

（讀《金瓶梅》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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