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萊傑生命的最後三天

「

誰也沒法保證

這幾天不會是你最後的時光

」

　　編者按：4月4日，澳大利亞演員希斯·萊傑的38歲生日。這位天賦過人、擅長演藝陰鬱角色的演員，因出演《斷背山》以及《蝙蝠俠：黑暗騎士》系列而深入人心，其中「小丑」的形象，更成為這位演藝天才的絕唱。美版《Esquire》記錄了希斯·萊傑最後的身影，通過大量的採訪，將他生命隕落前的最後三天還原，謹此紀念。

2008年1月20日 周日

晚上11:45

　　下午，希斯·萊傑從倫敦的早班機上下來，回到了曼哈頓。他想出去轉轉。於是，他穿上了Ture Religion的牛仔褲（雖然他討厭這條牛仔褲，但造型師說這條牛仔褲能夠襯托他完美的臀部線條），一件連帽針織衫，戴上了一個滑雪面罩。

　　沒錯，一個滑雪面罩，一個讓《每日新聞》痛苦了很久的東西。作為一位名人，滑雪面罩這樣的東西能讓你避開別人的注意，尤其是媒體的注意。你可以戴著滑雪面罩跟街上的女生打情罵俏，因為沒人認得出你。不過，真正精明的人能在三里之外就認出你的眼睛。即使再儘力去掩蓋，他們還是能聞到你身上名人的氣息。

　　他來到了一家名叫「貝特麗絲」的酒吧，這裡一切如常：一排排有著隆起的膝蓋和深邃眼睛的纖瘦女孩。她們拎著精緻的手袋，內心充滿渴望。希斯·萊傑知道，只要他想，他可以將任何一個女孩帶回家。他可以選擇其中最性感、穿得最好的女孩——三十幾歲，裙子上綴滿了鑽石，像是一條價值2萬美元的瀑布；他也可以選擇一位年輕的大學女生，穿著牛仔褲和長筒靴，為他的口音著迷。

　　雖然酒吧里的女孩都獨自坐著，但有一位卻特別明顯。她看起來是泰國人或者馬來西亞人，膚色像蠟筆里的燒赭色一樣。她穿著一件皮草毛衣，看起來是雪豹做的，可能是她爸在喜馬拉雅山上為她獵取的。這裡的一切都顯得很虛幻。

　　希斯·萊傑是個明星，是個年輕帥氣，有著狡黠笑容和迷人澳洲口音的明星，這會讓女孩們為之迷醉。他是這樣把酒吧里的女孩帶回家的，這是一個穿著黑色短裙的女孩：

　　—嗨。

　　—嗨。

　　—我在房間的另一邊就看到了你，我想我今晚或許會愛上你。

　　—只是今晚嗎？

　　—我喜歡上別人的機制非常嚴格（stringent）。

　　—是嗎？

　　女孩轉了轉她的凳子，將臉對著希斯·萊傑。顯然，她不知道「stringent」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什麼樣的距離是合適的，不遠不近，剛剛好。

　　—對啊。讓我請你喝杯酒吧。

　　希斯·萊傑把手遞給女孩，在滑雪面罩背後忍不住微笑。

　　女孩接過了希斯的手，對他說她喜歡他。

凌晨2:17

　　希斯·萊傑的公寓在曼哈頓的布魯姆街上，像一個大箱子，也像一個空蕩蕩的劇院。這裡的租金一個月2萬3千美元，房間里是高高的天花板，金色的舞廳式地板和大面的白牆。屋子裡沒有傢具，只有幾塊滑雪板和一架鋼琴。對了，卧室的地上還鋪著一塊床墊，沒有床單。

　　家裡沒有紅酒，因此希斯·萊傑給兩個人倒了一點桑格利亞汽酒，七十年代非常風靡的那種。兩杯酒下去，說了幾句話以後，那個女孩坐在了他的鋼琴凳上，全身赤裸，只留下一雙綠色高跟鞋。女孩為他彈奏了一曲《致愛麗絲》，因為希斯·萊傑說那是他母親最愛的曲子。當然，那不是真的。

　　希斯·萊傑站在女孩身邊，慢慢品酌著他的第三杯酒。女孩彈琴彈得很有興緻，以至於她的下巴和脖子都高高揚起。希斯·萊傑覺得，比起和他共度時光，女孩似乎對如何更好地完成《致愛麗絲》的故事更加感興趣。

　　當他們終於躺在床上，一切準備就緒。希斯·萊傑卻突然很生氣，因為他突然沒有了興趣。女孩趴在他的耳邊，輕聲耳語道：「沒事的，我們還有很多未來的時光。」

　　躺在床上的這個女孩，擁有迷人的身體，如牛奶般嫩滑的肌膚，背部弓成一條完美的曲線。這樣的身體應該被溫柔相待，但她甚至不介意今晚沒有得到滿足。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的，不是希斯·萊傑的靈魂，甚至不是他的身體，只是一個滑雪面罩而已。

2008年1月21日 周一

早上 7:04

　　希斯·萊傑很早就起床了，最多也就睡了兩個小時。他從環繞在他肩膀上的纖細手臂中掙脫出來，赤裸著走下了床。他照了照鏡子，看到的不是在電影中一絲不苟的面龐和完美的身材，只是臉上的些許油膩和整理得不太好的頭髮。

　　他在女孩起床之前就離開了房間，沒有什麼比看到一張陌生人過夜的煙熏妝臉更可怕了。他留下了一張字條：走的時候記得鎖門，把你的電話留在洗手間。

中午 11:26

　　希斯·萊傑的最後一餐是香蕉堅果瑪芬蛋糕，甚至都不是新鮮出爐的。如果讓他重新選擇的話，他一定會保證自己生命中最後所吃的東西是某種珍稀動物的心臟，起碼不會只是一個瑪芬蛋糕。

　　他坐在「米羅」咖啡店的門口，手裡拿著一根筆，在《紐約時報》周一的填字遊戲版面上划來划去。以前，他聽伍迪·艾倫說，周一的填字遊戲都簡單的不得了。或許他不是美國人，或許只是因為不夠聰明，他覺得面前的這份周一的報紙太討厭了。他討厭星期一。

　　所以，希斯·萊傑只是拿著一根筆坐在那兒，一根環球影城的筆。他沒有繼續嘗試完成填字遊戲，只是不停地在每個空里寫著女兒瑪蒂爾達的名字。

　　不久之後，填字遊戲的所有空里就充滿了瑪蒂爾達的名字，對他來說，這就是一件藝術品。希斯·萊傑盯著那份報紙看了許久，就好像填字遊戲里填的都是正確答案一樣。

2008年1月22日 周二

下午 1:36

　　希斯·萊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昨天晚上單曲循環的尼克·德雷克的歌仍然還在播放。他感覺到自己聽到了來自已經去世的尼克·德雷克的聲音。躺在床上，他半夢半醒，覺得自己就是《黑暗騎士》中的小丑，就是《斷背山》中的同志牛仔，就是鮑勃·迪倫。

　　他有些困惑，但不知為何，他享受於處在這樣的狀態中。聽著尼克的音樂，他聽到的歌詞和旋律都像是一個永不沉睡的靈魂。他愛尼克·德雷克愛到痴迷，甚至還拍了一個有關尼克自殺的小短片。他感覺尼克的DNA和他極為相似。

　　尼克·德雷克唱到：When you get here, say you are Old Man River; tell them it was theRiver Man who sent you.

　　「River Man」是希斯·萊傑最喜歡的歌之一。幾年之前，前妻米歇爾·威廉姆斯在他的胳膊上寫下了「Old Man River」三個單詞，後來他也將這三個單詞紋在了自己的身上。這三個單詞也是希斯·萊傑最後聽到的單詞。

2008年1月22日 周二

下午2:12

　　接下來就是希斯·萊傑最後的時光了。

　　對於那些想用死亡來定義希斯·萊傑的生活的人，他們的眼光未免太過狹隘了。在這一生里，他拍了幾部成功的電影，有過一段婚姻，生下了一個孩子。希斯·萊傑不是小丑，不是超級大壞蛋，也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同志愛人，他只是希斯·萊傑而已。

　　許多人都沒有真正看懂過希斯·萊傑。他們看見的希斯·萊傑只是在黑暗中的銀幕上閃爍的身影，那時候他們還不停地往嘴裡送這爆米花。也有可能，他們看見的希斯·萊傑是DVD里放送的片段，看著看著他們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發現電視已經被妻子關掉。

　　為了尊重，不是對希斯·萊傑的尊重，是對自己的尊重，我們不希望別人對希斯·萊傑最後的時光展開太詳細的探究。畢竟，誰也沒法保證，這幾天不會是你最後的時光。倒不如過好自己生活的時光。

希斯·萊傑對他們來說意味著……

　　「他的死令我心碎！與他合作，是我人生最快樂時光之一，他把角色的喜、怒、哀、樂詮釋得比想像中更好，因為他對生活充滿愛、真誠、熱情，令每個認識他的人都會愛上他。」

——李安

　　「我們國家失去了一位最優秀且處在黃金時期的演員，真是悲劇。希斯·萊傑塑造了眾多不同而且富有挑戰的角色，將作為澳大利亞演員的最佳表演被人們銘記。」

——澳大利亞前總理陸克文

　　「好萊塢同齡人會因為失去了他們最具天賦的同行而感到深深傷心。」

——《黑暗騎士》同劇組的演員

　　「小丑把他推向墳墓，他卻把小丑推向了永恆。」

——我的朋友魔幻馬

很快，我們將再次見到他

　　最近朋友圈上被刷屏的明星不少，前幾天是張國榮，現在輪到了希斯·萊傑。最近總在感嘆時間過得很快，希斯·萊傑這個名字也是一樣。2008年1月22日，距離他去世已經近十年了，他所出演的《斷背山》、《蝙蝠俠：黑暗騎士》仍然在我的電腦里存著，時不時會翻出來看看。

　　不提這些看起來有些傷春悲秋的事了。4月4日是希斯·萊傑的生日，今年他38歲了。在生日之際，紀錄片《我是希斯·萊傑》放出了官方預告片，也算是送給他的一份生日禮物。

　　懷念希斯·萊傑的話已經說得太多太多了。如今，他更適合作為我們心裡的一個回憶和念想，可以常常拿出來欣賞的回憶和念想。雖然他沒法在推出新的電影作品了，但他的生活卻從來不缺乏探索的意義。

　　不知道希斯·萊傑在你心中意味著什麼。只不過，今天，我們不談電影，更不談就很多人一直在八卦的「希斯·萊傑死因」。在我們心中，希斯·萊傑只是希斯·萊傑本人，一個38歲的男人而已。

（原文刊載於美版《Esquire》，譯者魏曉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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