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之子文在寅：學校「搗蛋鬼」二進青瓦台

朝鮮脫北家庭長子、非韓國名校畢業生、「民主運動圈」名人、地方人權律師、盧武鉉前總統幕僚長、朴槿惠「手下敗將」……新任韓國總統文在寅有太多的人生標籤，儘管處處充滿了韓國「非主流」的痕迹。

高喊著要帶領大韓民國進入國際「主流」的文在寅，在他過去64年的生活中孜孜不倦地書寫著，一個對抗既得利益階層的普通市民，如何成長為國家領袖。

1953年1月24日，文在寅出生於韓國巨濟市一戶窮困難民家庭，他是家中長子，有一個弟弟和三個妹妹。但在他身上，有一股抹不去的「北方印記」。

文在寅的父母朝鮮戰期間逃離了北方。1950年冬天，他們與數萬人一起，搭乘從朝鮮興南港撤退的美國海軍軍艦離開。他父母常常提到，旅途中美國士兵給擠在船上的人分發聖誕節糖果。

文在寅出生時，父母定居在韓國南部海岸離島的一所難民營里。父親是個手藝人，母親賣點雞蛋、煤球和黑市上的美國救濟品。

但是對於文在寅而言，貧困並非是一定要抹去的羞愧過往。

1972年，文在寅考入韓國著名的慶熙大學攻讀法律。大學期間，他是出了名的「搗蛋鬼」，常違反校紀、抽煙喝酒，曾被校方4次勸退。

《韓民族日報》寫道，1972年，因為無法對黑暗獨裁現實置若罔聞，他放棄正在準備中的大學考試，選擇成為帶頭參與民主化運動的「運動圈學生」。

在反維新示威進入最高潮的1975年，「人民革命黨事件」死刑執行後的第二天，文在寅由於主導維新獨裁火刑儀式而被拘留。

然而人生，正猶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獲釋後，文在寅被強制徵兵入伍，在特種作戰司令部下屬第一空輸特戰旅團第三大隊服役。雖然是被強制帶走，但軍隊生活卻意外地對了他的胃口。在1976年的「板門店斧頭暴行事件」中，文在寅被選為最精銳要員參加了砍除白楊樹的作戰，並因此受到了表彰。特種兵的經歷成了幫助文在寅在競選中成功帶上「最擅長安保問題的候選人」的標籤。

退伍後他開始準備司法考試，並順利通過第一輪考試。但美國多久，他又因多次參加示威活動而被捕入獄。在監獄中，他獲悉自己通過了司法考試，因此被釋放，還在1980年拿到了學士學位。

今年4月，《東亞日報》記者採訪文在寅時問他，如果你有「水晶球」，會用來做什麼，文在寅說會讓90歲的母親看看朝鮮老家現在什麼樣，親戚們過得如何。「如果朝鮮統一，我第一件事就是拉著母親的手，去她老家看看。」他說。「或許我會在那裡當律師，一直到退休。」

1982年，文在寅來到了第二故鄉釜山當律師。在這裡，文在寅邂逅了同為律師的韓國前總統盧武鉉，並於後者結下了一生的友誼。

《韓民族日報》寫道，起初，兩人不過是「合伙人」而已，兩人在釜山西區富民洞法院後門附近開了一家「盧武鉉文在寅聯合律師事務所」。隨著接觸時間增長，相差6歲的兩人友誼漸深。盧武鉉曾說過，「不是文在寅是盧武鉉的朋友，而是盧武鉉是文在寅的朋友」，以此表達對文在寅尊敬和信任。

20年後，文在寅迎來了人生的又一個轉折點。2002年，打出破除專制主義口號的前總統盧武鉉，為了打造「民主青瓦台」，打算任命文在寅為「民政首席秘書官」。「是你讓我走上了從政的道路，並成為了總統，難道你不應為此負責嗎？」盧武鉉調侃說。

自此，文在寅正式進入了青瓦台，並且作為最後的秘書室長一直陪伴前總統盧武鉉到2007年卸任的當天。

作為盧武鉉最為信任的臂膀，文在寅獲譽為「國政運營經驗豐富的准總統」，韓國政界給給其封號「大首席」、「大室長」，是盧武鉉政府內名副其實的二把手。

2009年，盧武鉉在檢察官調查其家族腐敗指控時自殺。

「這是我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天。」文在寅在回憶錄中寫道。他把朋友之死形容為「相當於一場政治謀殺」，指責新的保守派政府發動政爭，意圖詆毀他。

在整個韓國都因前總統盧武鉉悲劇性的死亡而憤懣激昂之時，文在寅作為帶領國葬的「喪主」出現在國民面前。身處「政治報復性他殺」的悲痛中，文在寅所表現出的自製與堅毅備受人們關注。

3年後，文在寅參加總統競選，承諾完成盧武鉉的工作，手段是反腐，打擊該國的家族財團和他所謂「抱有政治目的檢察官」的影響力，並尋求與朝鮮的和平。不過，文在寅的競選之路荊棘叢生，面對強勢對手朴槿惠，文在寅顯得束手無策，最終惜敗。

最近接受的一次採訪中，文在寅回憶自己拜訪盧武鉉的前任、諾貝爾和平獎得主、陽光政策的設計師金大中，後者於2009年去世。

當時金大中很虛弱，只能由妻子喂飯，他還很傷心。他一生致力於通過人道主義和經濟援助建立與朝鮮的信任關係，可當權的保守派瓦解了那個遺產，選擇對朝制裁。

「金大中總統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文在寅回憶說。「我認為那是他的遺願，他讓我奪回政府。」

2012年敗選後，文在寅在曾一度沉默。他得出結論，「一言以蔽之，大選失敗的原因是平時實力不足，準備不足。」2013年，文在寅出版名為《1219的終結是開始》的書，重出江湖。

誰成想，當本次大選來臨時，韓國迎來了朴槿惠遭彈劾這樣的罕見大事。雖然大選時間提前了，但已準備五年的文在寅現在不再像2012年那樣猶豫。他抱著「不會再有第二次」的信念，早早地準備競選陣營迎接大選。為打破所謂親文反文陣營的壁壘，他將親信推向身後，啟用黨內各類人士，進一步擴大陣營的範圍。

今年3月底，文在寅正式宣布競選總統，之後一路領跑民意榜。

昨天午夜，文在寅在首爾光化門廣場發表講話，宣布他將「從明天開始成為全體國民的總統」。

面對聚集在光化門廣場的數萬民眾，文在寅說，這次選舉是「偉大國民的偉大勝利」，自己將與國民手牽著手，為了韓國的未來一起前進，竭盡全力把韓國建設成為「正義的、自豪的、堂堂正正的」國家。隨即，現場沉浸在一片歡呼聲中。

不過，身為韓國第19任總統，文在寅還不是慶幸的時刻。深耕政壇多年的文在寅，仍然將面臨著贏取民眾信任、重塑外交安保和改善經濟民生等多重挑戰，同時還要應對沒有組閣過渡時間、國會內朝野纏鬥等難題。

就像此前漫長的政路一樣，如今留給文在寅最大的問題，仍然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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