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Lucy被強姦了，事故就發生在她19歲生日的前一個星期。當時的Lucy只是密歇根大學一個大一新生，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提起。

一次派對之後，一個學生運動員將喪失行為能力的Lucy帶回宿舍，不僅與她發生了關係，還把門大開、與朋友聊天、吃披薩。Lucy在床上恢復意識時，胸部以下都是赤裸的。

然而，學生保健中心的醫生卻不顧Lucy所掌握的物證，潦草寫道：這次經歷「不構成侵害」。

Lucy在密歇根長大。她很清楚那些控告男性運動員性侵的女孩遭遇了什麼。醫生的結論帶給她巨大的羞恥感，Lucy希望能繼續生活，於是作出一個「慎重的決定」——再也不會提起強姦。「只要我不說，它就像從未發生過。」

Lucy是VR紀錄片「Testimony」（《證詞》）中的五個（四女性一男性）性侵犯倖存者之一。該片由導演兼媒體藝術家Zohar Kfir執導，在今年翠貝卡電影節上首映。這個項目正恰恰與Lucy的原則相悖。如果對一件事閉口不談真的可以讓它像從未發生過，那反過來想，不僅要談而且要在電影上對全世界觀眾公開談，那這件事就確實發生了，沒有人能抹掉做過的事。

「我自己就是受害者」

Kfir在電話里說：「《證詞》是個我一直想做的項目。我自己就是個受害者。我一直想用性侵受害者的證詞去做些事情，但又顧慮重重。我意識到VR會是最適合的媒介。你戴著頭顯根本看不到其他地方，會集中於眼前的內容。

利用VR，觀眾變得更為投入；你完全沉浸於正在觀看的這個世界。我想讓人們直面這些證詞。每個人都會談到VR作為移情工具的力量。你終於可以靠近那些人，也不害怕繼續聽下去。」

為了找到出現在紀錄片中的人，Kfir先從遭受過性侵害的親密好友開始。「我最先接觸我的朋友，想著她們應該最容易被說服，但我驚訝地發現，他們不願意開口。」等到該項目被翠貝卡電影節接受，Kfir迎來最後期限——兩個月內必須完成。通過朋友關係網、Facebook發消息給200餘人，她採訪到8個對象，從中挑出5個放進VR紀錄片。

她說：「我想要5份極為有力的證詞，其性質也很多樣。與人交談的過程相當激烈震撼，這是我沒想到的。我不是個治療師，而是作為一個受害者參與他們走過的路——這是一種強大的兄弟姐妹情誼。如果我是受害者，你也是受害者，我們可以分享我們的故事。我認為一個非受害者無法做這項工作。」

訪談的重點不在於侵害本身，而更多是關注後果：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和法律制度的完善。「媒體對強姦文化的太多描述都是關於強姦本身，以及受害者在法庭上的表現。但是，人們不太了解處理PTSD有多辛苦，也無法感受他人所經歷的恐懼。我們為受害者提供一個可以傾訴的舞台。」

受害者確實提過侵害本身，比如當時的年齡和侵犯時的一些細節，但Kfir把這部分縮減了。「根據我的經驗，很多受害者不一定得描述發生了什麼，重新回顧細節對任何人都沒好處，我也不希望人們根據細節去腦補。」

「我主要是聽他們恢復的過程。你帶著PTSD如何繼續生活、克服創傷？「

體驗《證詞》是什麼感覺

Kfir想採用VR遊戲中常見的互動元素，並將採訪記錄融入其中。所以當你戴上頭顯，五位受害者中的每個人都「漂浮在你周圍」，就跟迷你星系中的行星一樣。Kfir問了每個對象五個相似但不完全相同的問題，更像是開放的討論空間。每個人都有五個節點，連接著細線，所以你可以選擇自己的探險之路：可以從頭到尾跟著同一個人給出的每一個答案，也可以跳過。

「這種環境設計極具挑戰性。你如何設計一個關於情感問題的敘事平台？我想給觀眾一切自由，選擇自己想看的內容和敘事方式，如果看到某些內容感覺不舒服，也可以迅速離開。」

怎麼退出呢？如果你看向其中一個對象，他就會慢慢靠近你，開始說話。如果你準備轉移到另一個對象，或者你需要從受害者的描述之中撿個喘息之機，只要輕輕轉過頭，他們就會退回去。

「這種結構賦予觀眾自己做決定的權力，他們正在成為主動的觀眾。VR也許會產生更多同情心，它不像固定從點A看到點B的DVD，你可以實現混搭體驗。」

如果你和某一位受害者待的時間足夠長，就會注意到他們的外觀有變化：圖像最初以黑色和白色的形式出現，隨著你的傾聽，他們會改變顏色。「當你傾聽時，他們復活了。」

一場全球性運動

這五份證詞只是Kfir項目的開始。她計劃在初夏推出一個更大的網路平台（目前處於設計和開發階段），將項目擴大至「數百甚至數千份證詞」，邀請人們用文字、音頻或視頻分享自己的故事。

規模大小將取決於資金多少，但Kfir的願景很宏大：「我希望它成為一場全球性運動，將《證詞》變成一個性侵故事資料庫，你可以看到世界各地的相似遭遇。」

Kfir對所有受害者提的最後一個問題是：「如果你要自己來解決問題，而不是通過法律制度，這個解決方案會是什麼樣？」

一位叫Tanya的女性表示，你應該可以通過安全的網路形式從家裡舉報性侵。「先去醫院拿到強姦取證包（Rape Kit）固然重要，但強姦取證套件也會過期。而且取證套件中的兩份DNA作為呈堂證據，法庭說還不夠。所以為什麼要經歷這個痛苦的過程呢？很多受害者想通過正義重獲自我，但最終擊垮他們的遠不止侵害本身。」

Rape Kit：正式稱謂是Sexual Assault Forensic Evidence Kit，即性攻擊案件呈堂物證套盒。它可以讓女性在決定是否報警之前，通過求助於醫生、護士，按照套盒中的標準取證規範，來固定各種證據，給性侵犯案的受害者們一個考慮的機會。

Kfir希望隨著項目傳播開，她能聽到更多想法，最終提供一個改變受害者心理的地方，讓他們彼此連接並以自己的方式做貢獻。受害者治癒是意識到有人喜歡你。

本文來源於ThinkProg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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