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經典港劇《妙手仁心》：這才是專業人士該有的樣子

有老幹部靳東的《外科風雲》又勾起我對醫療題材的熱愛，《ER》、《醫龍》都翻出來重溫，當然，少不了最愛港劇《妙手仁心》。

聊《妙手仁心》自然要提Paul和Jackie，TVB最成功的熒屏情侶之一，時至今日，「程至美」仍如他的名字一樣是完美男人的代名詞。演過那麼多三級片的吳啟華，通過他使個人形象煥然一新，可見這個人物有多成功、多有力。

在愛情場面的營造上，《妙手仁心》非常高明也很細膩，有多少人是因為這部劇才去讀《小王子》？又有多少人去香港，會專門到Jackie給Paul綁鞋帶的都爹利街拍照留念？

而在我的個人經驗里，電視劇所能製造的最大「浪漫」跟「煽情」，莫過於大結局中作為腦外科專家的Paul親手給愛人開顱。那個從來成竹在胸可以邊講笑話邊做手術的程至美，第一次表現出「不專業」的個人情緒，失眠、緊張，手術做到半道跑出來哭，強烈飽滿的戲劇感，震撼人心，也使Paul和Jacie成為世紀情侶。

影視作品動人不是靠角色大聲講話、淚流成河或場面刺激，而貴在「恰到好處」。《妙手仁心》里，人物間感情的設置和發展非常成功，無論友情還是愛情都符合角色定位，是屬於成年人的、知識階層的，它克制而不浮誇，深情而不濫情。

朋友間是君子之交，比如林保怡和馬浚偉、吳啟華和蘇永康在工作中互為上下級，私下裡又是朋友，他們在happy hour講八卦也互相解答困惑，眼光不局限於車子房子這種世俗議題，他們是最佳損友，也會推心置腹，相互之間又保持恰當的距離，尊重對方的生活方式。

不過，也有人批評《妙手仁心》在思想深度上避重就輕，甚至因為沒能深入探討諸如醫患關係、情理抉擇、技術與倫理的矛盾等敏感話題，而算不上高水準的醫療劇。或者說，它只是批了「醫療劇」的外衣，內里仍是情感劇，但它仍是我個人最愛的港劇，因為它算得上少數對我的人生產生影響的電視劇——在上世紀90年代，是《妙手仁心》，使我第一次形成對「體面的中產階級」的想像和嚮往。

「體面」最膚淺的層面當然是外表。現在重看《妙手仁心》，人物造型絲毫不過時，妥帖又時尚。蔡少芬和陳慧珊是幹練而修剪細緻的短髮，衣服是黑白灰咖低調而高級的顏色，款式簡潔，剪裁精緻、面料考究。

吳啟華、林保怡、蘇永康通通合體的西裝，唯一有時代特色的，就是西裝的小領子，看起來也非常classic。而在醫院的場景下，醫生們會穿運動鞋，蔡少芬身材那麼好，也不會踩著十寸高跟鞋跑來跑搶救病人，顯齣劇組的用心。

除了外表，人物塑造的成功才是《妙手仁心》成為經典的關鍵。那時的香港，是典型的中產階級社會，職業劇一直都是TVB的拿手好戲，他們塑造了無數醫生、律師、警察、股票經紀、地產經紀……甚至很多內地70後、80後對一個職業的最初認知，就是來自港劇。

在香港人的語境中，「professional」大概是對一個人最高評價之一。《妙手仁心》讓我學到，中產階級的「體面」，首要品質就是「專業」——何為專業？過硬的業務素質只是基本，職業精神才是更高要求。而醫生的職業精神不僅要求他們認真負責，還要時刻保持理性，不受外界環境干擾，能夠在緊急或混亂的情況下做出正確處置。

在《妙手仁心》里，無論是急症科、腦外科、婦產科的醫生，還是普通護士，不會動輒因為一個危重病人就大呼小叫，救人於死亡邊緣就熱淚盈眶，力所不及就痛哭流涕。從這一點上說，香港人的確更懂得什麼叫「專業人士」，在工作中，他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面對形形色色的病人都不卑不亢，卻顯得格外有魅力。

《妙手仁心》是一部群戲，體量不大卻人物眾多。好的群戲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無論角色大小，沒有廢筆，每個人物剪出來都能讓觀眾看得饒有興緻，比如《琅琊榜》、《甄嬛傳》，《妙手仁心》也是典型。同樣仁心仁術的醫護人員，卻各有性格，Henry的放浪形骸，Paul的「悶」，Jackie的八卦，Joe的幼稚，他們有缺點，卻生動可愛，沒有一個「快進」角色。

更高的層面，是這部劇通過每個角色不同的性格、愛好、選擇，所展現的另一個中產階級的特點：因為擁有足夠智慧，他們會對身邊人抱有更大的寬容，可以接受與自己不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他們的道德標準看似寬泛，實則卻有自己的堅守。

比如林保怡和陳慧珊這一對，在私生活方面瀟洒不羈，而吳啟華和蔡少芬卻相對保守，可是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朋友，而編劇也沒有對任何一方給予道德評判；又比如，這部20年前的電視劇，就已經出現了同性戀角色：蘇永康扮演的Gilbert，卻難得不是娘娘腔似的刻板形象，他身邊的朋友會大大方方跟他聊起感情話題，不會另眼相看；

馬浚偉是青年才俊、家中獨子，卻專情於年長自己又離過婚的護士長陳芷菁，劇里沒有把任何一方描寫成「低就」，相反卻讓觀眾覺得十分般配；還有一集，李慧敏扮演的歌壇天后因為腦瘤，手術會有後遺症的風險，醫生們也尊重她選擇短暫卻光輝的人生（幾年後，這個故事真實發生在梅艷芳身上）。

還有很多，HIV攜帶者與醫生相愛，從良的妓女與警察做朋友，從內地來港的Amy曾經做人小三，卻憑藉努力成為優秀的醫生……很多人都有不堪的過去，電視劇卻教人不帶偏見，接受不同，並著眼當下和未來。

或許那時的香港，尚攜著80年代的餘暉，彈丸之地卻有大格局，不狹隘、不短視，進步又前衛，令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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