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是一種說得出的痛

某天從村中晚歸，食堂師傅已做鳥獸散，不得已出街覓食。賣饅頭的老太面帶王母娘娘般慈祥的微笑，贈送了我一份私房秘制鹹菜。感動啊，遙想古人「三謝不能餐」之風致，我動用單反拍下了它，以供來日之思。

這不是香椿芽，更不是枸杞頭，而是辣椒的莖葉。這種頗為新奇，我之前從未見過。但要問我口味如何？我只有一個字想說：能吃。

自古以來，辣椒純以果實服人，或為輔料，或為主角，其擁躉遍布世界各地。然而對於中國人來說，這個「自古」並沒有太長時間。辣椒原產美洲，明代傳入我國，初被稱為「番椒」，最早明確提及「辣椒」這個辭彙的文獻則出現於清朝。明清之前的椒字，先是僅指花椒，後來又加上胡椒，總之和辣椒無關。

剛了解到辣椒的傳播史時，有點意外。俺們大吃貨帝國居然以前沒有辣椒？幾百年前沒川菜？真沒有。別說幾百年，即便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川菜，也有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菜肴不用辣椒。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放眼一片紅油辣椒，川菜之「百菜百味」的精髓已成絕響。

曾有人提出，雲南地區有野生的辣椒屬植物，故中國也可能是辣椒的起源地之一。但根據DNA分析，雲南的野生辣椒更可能是外來歸化種而非原產。很多農作物都是如此，有些人非要爭個原產地，何必呢？我泱泱大國完全不需要這種小伎倆來提升民族自豪感，這事兒還是留給韓國人去做比較好。

雲南特有的辣椒屬植物為小米辣，也叫灌木狀辣椒，學名Capsicum frutescensL.；而我們更多見到的則是另外一個種，辣椒或叫一年生辣椒，學名Capsicum annuumL.。二者的區別是前者為多年生灌木，每個開花節上二至數朵花，花果直立生；而辣椒則為一年生草本，在每個開花節上常僅1朵花，花果通常俯垂或稀直立生。

但辣椒栽培歷史悠久，品種繁多，有時鑒別特徵並不那麼分明。比如一年生辣椒的變種簇生椒（var.fasciculatum）和朝天椒（var.conoides），其形態就和《中志》的描述不盡相符。二者的果均直立而非附垂，且簇生椒的枝頂端由於節間極短縮而數朵花「簇生」。這倆的共同點就是「暴辣」。

菜椒，var.grossum，也叫燈籠椒，是辣椒的重要變種，味甜不辣或微辣。近年來更有黃、紫色等品種，因色澤艷麗，口感脆甜，不但能自成一菜，還廣泛地作為配菜使用。

這是一種形如飛碟的辣椒，近年來的新發現，多栽培於市內居民小區。據辰山植物園劉夙文中指出，「漿果狀辣椒的一個品種飛碟椒（C.baccatum『Bishop s Crown 』）因為果實上有突出的角，形狀奇特，常作為觀賞植物栽培」，我懷疑就是這玩意兒。植物人史軍老師說，飛碟椒也屬於暴辣系列，但也有網友表示根本不辣，未知孰是。

辣椒的辣與不辣，在於辣椒素含量的多寡。辣椒素能和一種感受灼熱的神經元結合，從而產生一種燒灼的感覺。因此，和酸甜苦咸不同，辣實際上是一種痛覺。這種「痛」會讓大腦誤以為機體受傷，釋放內啡肽以止痛，從而產生一種欣快的感覺。所謂不痛不快，正是無辣不歡的生理基礎。

人的消化系統也有辣椒素受體，因此也會受到辣椒素的影響。結腸細胞受到辣椒素的刺激之後，也許會引起結腸運動的紊亂導致拉稀跑肚。當辣椒素歷經漫長的消化道而到達人體的末端時----你知道我在說啥，也不肯輕易退出歷史舞台，仍然會在某個特殊的部位發揮餘熱，產生燒灼感，讓人如坐針氈。

雖然雲博士最終指出，從科學證據的角度講，這並不是蓋棺定論。但我們不妨先信著，你說呢？

p.s. 英文版《中國植物志》FOC中，小米辣和辣椒被歸併為一種，學名用Capsicum annuu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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