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強吸引力，必須走內涵發展的路子

在《致橡樹》中，舒婷認為，靠祈禱和乞討得來的愛情不可能是平等的，想和橡樹平等最起碼的條件是自己要成為一棵木棉，如果自己是一棵草，那麼無論橡樹怎麼謙遜也是無法平等的。中等職業學校要想成為和普通高中一樣的教育類型，就要像舒婷那樣「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無論是頂層設計還是理論研究，都認同中等職業教育是不同於普通高中教育的一種教育類型，而不是位列普通高中教育之下的「劣等」教育。但現實好像與制度設計的初衷和理論研究的成果大相徑庭，絕大多數中職學校的錄取批次是墊底的，錄取分數線當然也是最低的，初中後進普通高中或中職學校的「分流」已經成了現實版的「分層」。

對於這樣的落差，職教人經常從職業教育之外尋求原因。如對「學而優則仕」傳統文化的批判，對政府經費投入不足的不滿，對公務員招考或國有企業招聘學歷門檻的抱怨，對就業准入制度執行不嚴的指責，對教師聘用機制僵化的無奈，把職業學校的窘境歸結於普通高中的擠對，等等。誠然，這些因素都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職業教育的發展，但作為職教人如果缺少內省的勇氣和智慧，那麼得出的結論可能會有失偏頗或難以令人信服。

職業教育是與經濟社會發展聯繫最密切的教育類型，職業教育承擔著培養技術技能人才的重要任務。

然而，當前有一個看似悖論卻實際存在的現象，一方面企業招工難，一方面職業學校畢業生就業難。原因何在？「兩難問題」最根本的原因是，現有的職業教育體系不能有效對接市場需求，培養的學生不能滿足用工崗位需求。

反躬自問一些耳熟能詳的職教熱詞，如校企合作、產教融合、工學交替、現代學徒制等，好像每所職業學校都做得很好了，其實很多時候大多數學校是被個別的典型替代了，或者有的學校乾脆把目標當成了現實。假如我們的專業設置真的與產業需求對接了，真的實現了課程內容與職業標準對接、教學過程與生產過程對接、畢業證書與職業資格證書對接、職業教育與終身教育對接，那麼「兩難問題」怎麼會普遍而長期地存在呢？

如今，職業教育不再是「斷頭教育」，職校生成長的「天花板」正在被打破，為學生多樣化選擇、多路徑成才的「立交橋」正逐步搭建起來。然而，有的中等職業學校卻把升學的路徑當作迎合家長的優勢和特色，把職業學校的升學行為異化成了升學導向。儘管瞄準升學的那部分學生也學一些專業技能課程，但那也是升學導向的，因為考什麼學什麼，而不考的內容則絕不涉獵。這種重升學、輕職業的傾向，實際上已經使中職學校演變成了「第二高中」，最終的結果可能會「消滅」職業教育，而不是做大做強職業教育。

學習者的智力是千差萬別的，學習者的興趣也是因人而異的，因此從教育供給的角度應該為同一層級的學習者提供多樣化的教育選擇。中等職業學校如果和普通高中一樣也瞄準升學，無疑是以己之短比人之長。

職業教育以服務發展為宗旨、以促進就業為導向。

服務發展，至少包括兩個層面的內容，一是經濟社會發展對人才規格和質量的要求，二是個人終身發展對教育供給的訴求，而且職業性的社會需求與教育性的個性需求是有機融合在一起的，那種過分強調社會需求而忽視個體感受，或者過分強調個體感受而忽視社會需求的做法都是一廂情願的，當然也不會長久。對於那些不願意或者不適合升學的學生，學校配合家長逼著他升學，其實違背了教育規律和因材施教原則。

促進就業，也包括兩個層面的內容，一是使無業者有業，即職業學校的畢業生要有安身立命的職業和崗位，二是要使有業者樂業，即在就業的基礎上實現人生價值和幸福感的全面提升。有業是基礎，樂業是目的，樂業雖然與薪水有關，但是又不完全取決於薪水，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人的愛好、興趣和執著的精神。

國家推行了中職免學費、設立了國家助學金的制度，搭建了中高職貫通、中本貫通的立交橋。也就是說，家庭經濟困難的學生不會因貧窮而上不起職業學校，而且職業學校的學生想升學的有路徑、想就業的有能力。按理說，中等職業學校應該有很強的吸引力，但中等職業學校招生難、普通高中一席難求的現象卻非常普遍。一個殘酷的現實是，良好的外部環境並沒有增強職業教育的吸引力，也沒有顯著提升職業教育的地位。

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內因才是變化的基礎。中等職業學校要想切實增強吸引力，必須走內涵發展的路子。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剖析一些辦得好的中等職業學校，提高質量是不二法門。當然，中等職業學校的質量是建立在就業導向基礎上的、是建立在校企深度融合基礎上的，正如普通高中的質量不能窄化為高考升學率，中等職業學校的質量也不能窄化成技能大賽或別的單一指標。

那種「普通高中有高考，職業高中有大賽」的提法，看似抓住了主要矛盾或矛盾的主要方面，其實是一種功利思想在作祟。無論是中等職業學校還是普通高中都要為學生的發展服務，既關注當前，又著眼長遠。初中畢業生選擇中等職業學校還是選擇普通高中，就像登山時選擇的山坡不同一樣，他們在攀登中領略沿途不同的風景，最終他們會殊途同歸地到達各自理想的高度。

1977年舒婷發表了著名的愛情詩《致橡樹》。舒婷認為，靠祈禱和乞討得來的愛情不可能是平等的，想和橡樹平等最起碼的條件是自己要成為一棵木棉，如果自己是一棵草，那麼無論橡樹怎麼謙遜也是無法平等的。中等職業學校要想成為和普通高中一樣的教育類型，就要像舒婷那樣「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橡樹有橡樹的偉岸，木棉有木棉的挺拔。木棉要長得挺拔，必須把根扎深。

中等職業學校要真正成為一種教育類型，必須靠質量來支撐。

（作者滕道明，系江蘇省銅山中等專業學校校長、書記）

《中國教育報》2017年05月16日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