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平陽秘，恆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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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在《序卦傳》中認為大道的生成序列（或者推廣序列）是天地-萬物-男女-夫婦-父子-君臣……而人倫之道開始於「夫婦」，《序卦傳》說：「夫婦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恆，恆者久也。」其實《周易》下經是從咸卦開始的，咸卦講少男少女相互感應（「男女」象徵著陰陽二氣），而恆卦是講更成熟一些的男女如何相處的——如何更恆久的維持良性感應，其中蘊含著夫婦間的養生之道。一提夫婦間的養生之道，很多人立馬想到性與養生，容易聯想到那因為被誤讀而釘在了恥辱柱上的房中術。誠然，夫婦的養生之道，性是一個問題，只不過《周易》所講是更為根源一些的範疇，其中的指導性原理——陰陽交感——同樣可以應用在性養生上。

在《周易》六十四卦描繪的天地萬物生成序列里，咸卦講少男少女交感（談戀愛），即澤山咸，下卦為艮（艮為山，為少男），上卦是兌（兌為澤，為少女）。

我們知道一個卦的發展是從下往上的，所以，這裡代表著下面的少男主動追求上面的少女，我們觀察少男少女談戀愛的情況，會發現下面那個主動追求的少男位置比較低，他要順從少女，心思和想法會受到上面的少女的支配。

然後，少男少女是一組陰陽，而且是生機勃勃的陰陽，於是陰陽相感，就發生了一些物理、化學變化。

變化後就進入組建家庭的階段——恆卦（由家庭而講恆久之道），即雷風恆，下卦是巽（為風，為長女——大女兒），上卦是震（為雷，為長男——大兒子），代表著在下的長女主動配合、順從在上的長男。人倫之初的這二卦很有意思，開始是男人的位置低一些，變化之後是男人的位置高了一些。這也許會讓人聯想到現在流行的現象：女人會批評男人婚前婚後不一樣，會認為「婚前我像公主，婚後我是女傭」；而男人也似乎覺得結婚後自己得「爺們兒」點（責任感和理性思考居上），在另一半看來，就是「翻身農奴把歌唱」，鹹魚翻身，想完成從奴隸到國王的華麗轉身。

其實，道理還真不在誰翻身做主人，而是在易理。首先，下卦順從、配合上卦是一個分析原則，但是當下卦的力量很大，而上卦的力量不足時，情況會發生變化，比如說之前已經講過的山風蠱卦，下卦是長女（年長的女子），上卦是少男，這時雖然也是位置低的、年紀大的女子主動追求、配合、順從上卦位置高一些、年紀小一些的男子，但由於少男畢竟力量不足，所以結果是被迷惑、蠱惑，出現不好的結局。

所以，不是男尊（位置高）女卑（位置低）就一定好，不是所謂的「夫唱婦隨」就天經地義，關鍵還是要看關係中雙方的力量。其次，我們這裡講人倫之初的恆卦，最最重要的要記住它的核心——恆久，怎樣才能恆久？那在傳統文化看來，就是要把人倫社會的關係理順了，也就是儒家所說的「禮」、「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推廣一點點，就有「夫夫、婦婦」——「家庭政治」中男人像個男人，女人像個女人，這樣家庭就陰陽和諧，社會也陰陽和諧，就能恆久，能吉祥。

但是，隨著今天現代工業社會、信息化時代的到來，我們自然而然會對農耕文明時倡導的「夫為妻綱」有所質疑，尤其是女性朋友，心想：職場上我們「娘子軍」幹活兒不比男的少，工資掙得不男的少，還要照顧家庭，怎麼能還唱「夫為妻綱」的老歌呢？於是，為了這個所謂的反叛理由，聽說某些大都市的、成功的、年輕的適婚女性，不結婚，只要生一個孩子自己一個人帶著。

這不能不說是對恆卦的誤讀，恆卦的總旨是說夫婦要恆久，那整個人倫社會也就恆久、穩定、幸福，因為家庭是社會的細胞。

深入分析恆卦，我們會發現它雖然主張「穩定平衡」，但其邏輯依據卻是「通則久」，落腳點還是落在交流、溝通、感應上來。即陰陽二者間交通往來，互動協調，交濟而相輔相成，這才是恆卦之所以能恆久的根基。

我講課時常常問中醫藥大學的研究生們，什麼叫「陰平陽秘」（陰平陽秘，人就健康長壽，不生病不死亡）？是不是一半陰、一半陽就「陰平陽秘」？其實不是，假如一個人的身體左半邊全部陰，右半邊全部陽，這絕對會死人的！因為這時陰陽在量上是力量均等了，但是陰陽卻離絕了，之間沒有聯繫、互動、交流，肯定要出問題。家庭生活、社會生活全都這個道理，怎麼做到恆久？就是要陰陽交感，雖然有時候陰多、有的地方陰多、有的情況陰多……而總體的陰陽在交感互動中維持平衡、穩定。

原載於東方早報201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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