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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振華:王輝斌先生「打通關」的學術意義——兼及「王輝斌研究模式」的形成

吳振華:王輝斌先生「打通關」的學術意義——兼及「王輝斌研究模式」的形成



在王輝斌先生近40年的學術生涯中,他之於中國古代文學的研究,主要堅守在兩大系列方面,即一為「唐代文學研究」系列,一為「文學史研究打通關」系列。前者的研究,以對作家的個案研究為重點,先後出版了《孟浩然研究》、《王維新考論》、《李白研究新探》、《杜甫研究新探》等10多種專著。後者的研究,則以屬於對具有專題特色的「單元文學」為主,如《商周逸詩輯考》、《先唐詩人考論》、《唐宋詞史論稿》、《宋金元詩通論》、《唐後樂府詩史》,以及即將出版的《明清戲著史論》、《中國樂府詩批評史》等,便皆屬於這一方面的成果。值得注意的是,後者的研究,使得王輝斌先生成為了當今學界將古代文學研究「打通關」的第一人。

在近40年的學術生涯中,王輝斌先生兢兢業業,辛勤耕耘,一步一個腳印,向學術界奉獻出20多種約700萬字的專著,其所研究的領域,從上所舉諸書目即可獲知,其分別涉及了文獻輯佚、作品真偽考辨、作家生平考證、文學現象考察、文學史描述、文學理論探析、作家婚姻研究、樂府文學批評等多個方面,涵蓋從上古到明清以至於近代的三千多年的文學發展歷程,展現出他學術視野中宏通的文學史觀念。這裡,主要就筆著閱讀王先生著作的切身感受,對其「打通關」的學術意義略作論述,以就教於在座的各位通家。


一、王輝斌先生「打通關」的實績


據王輝斌先生《咬定青山不放鬆——我與文學史研究打通關》一文[]介紹,他作出對文學史研究打通關的計劃是在1993年。為了較好地完成這一計劃,他打算在10—15年的時間裡,以十部大書(《諸子集成》、《十三經註疏》、《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宋詩》、《全宋詞》、《資治通鑒》、《元詩選》、《國朝詩集》、《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為中心,旁搜博覽,形成一個個具體的研究模塊和研究對象,實現了由原來的「唐代文學研」系列向「文學史研究打通關」的轉換。在這一計劃中,他的第一次大突破是對明代「四大奇書」(《金瓶梅》、《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展開研究,並於2000年推出了「打通關」的第一部專著——《四大奇書研究》(中國文聯出版社,2000年版)。第二次的重大進展,是在他應邀參加了《增訂注釋全宋詞》文獻整理之後,於2006年出版了《唐宋詞史論稿》(吉林文史出版社,2006年版)一書。時隔一年,王輝斌先生再次推出了近40萬字《先唐詩人考論》(吉林文史出版社,2007年版)。這三種共約100萬字的著作,使王輝斌先生的「打通關」研究得以初見成效。


而在《先唐詩人考論》出版後,王輝斌先生一邊繼續推出了一批唐代文學研究的力作,如《王維新考論》(黃山書社,2008年版)、《唐代文學探論》(黃山書社,2009年)《杜甫研究新探》(黃山書社,2011年)、《李白研究新探》(黃山書社,2013年)等,一邊則為加強「打通關」的研究成果,並以三大類詩為其研究的重點對象,一是商周逸詩,二是宋金元詩,三是唐以後的樂府詩。在坐了前五年左右的「冷板凳」之後,王輝斌先生則先後推出了「讓人為之一振」(傅璇琮《的學術啟示》)的三種重要著作:《商周逸詩輯考》(黃山書社,2012年版)、《宋金元詩通論》(黃山書社,2011年版)、《唐後樂府詩史》(黃山書社,2010年版)。這三部作著,由於均具有明顯的拓荒性質和填補空白的學術意義,所以一經出版,即獲得了學術界的好評。

王輝斌先生為了使他的「打通關」研究漸趨於完美,在自2012年迄今的幾年中,他又完成了兩部重量級的著作,一為40多萬字的《明清戲著史論》,一為約60萬字的《中國樂府詩批評史》。這兩部著作,也同樣具有填補空白的學術特點。至此,王輝斌先生的「文學史研究打通關」,不僅得到了全面的完成,而且還開創了許多第一,如以15年的時間對商周逸詩所進行的輯佚,即為其中之一。首次對夏、商、周樂府詩進行全面清理,這也是前人與今人都不曾做過的工作,等等。總的來說,王輝斌先生自1993年以來的打通關研究,既取得了值得驕傲與自豪的成就,也給當今的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界帶來了一種全新的氣象,同時也給人以深刻的啟迪。


二、王輝斌先生「打通關」的意義


對於王輝斌先生的「打通關」,傅璇琮先生是這樣認為的,「這種研究,既是研究者一次次自我超越的見證,又充分體現了其學術上的個性與特點」,因此「是很值得認真總結與討論的」[]。從王輝斌先生的研究初衷來看,他一方面立志要建構自己學術研究的獨特個性,另一方面也是對目前學術界「通一經」的狹窄視野的一種反叛,因而追求建立視野寬闊、立論宏通的大文學史觀,並通過艱辛探索來達到這種融會貫通的學術境界。從以上的論述不難看出,王輝斌先生的「打通關」研究,除了在「史」的方面打通關外,其「打通關」還體現在各文體之間、各文學品類之間的「打通關」,如他自1993年以來所涉及的文學品類,就有詩歌、散文(《唐代文學探論》收有《唐宋散文述論》等文)、詞、小說、戲曲五大類,而詩歌中又包含著逸詩、近體詩、古體詩、樂府詩、樂府詩批評等,這些文學品類的互為關聯與交融,即構成了其又一種形式的「打通關」。所以,王輝斌先生的「文學史研究打通關」,其「通關」的對象是表現在多方面的。


其實,貫通文史哲不是一個新的話題,以中國古代文學史的實際情況來看,從遙遠的詩經時代開始,文學從來就是與經學、史學、哲學緊密聯繫在一起,文學史上堪稱大家的作家,往往都是學兼數部的通才。台灣學者王叔岷先生,本以校讎諸子名家為主,但他卻旁通經史、文學和文學批評,他的《中國文學與其他學科的關係》一文,列舉了豐富的例證來說明文學與歷史、哲學、經學之間的關係,如認為《史記》中的大量傳記,既是史實的記錄,又是「散文而兼詩經體及楚辭體的佳作」;認為杜甫的詩歌善於敘事,又是典型的「詩史」;認為陶淵明、謝靈運的詩歌「往往于田園、山水中寄寓複雜的史實,高深的哲理」等。王叔岷先生主張文史哲打通,他針對元代郝經的「古無經史之分」、清代袁枚的「古有史而無經」和章學誠的「六經皆史」等說法,提出了「六經皆文」的觀點。王叔岷先生還從文獻學角度,指出墨家、道家、法家的「言談」、「方術」、「獄法文書」等也都是文學。王叔岷先生對「文學」有這樣的認識,使得他的研究範圍由經史拓展到純文學及文學理論領域,並對「中國語言文學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說:「至於我們所謂的『中國文學系』,也可以說是廣義的文學,內容實在包括文、史、哲三部分。如歷代文選、詩詞、小說、戲劇、新文學、比較文學、文學批評、文學史、哲學史、詩經楚辭、論語孟子、史記漢書、道家法家思想、魏晉玄學等。又因為還有語言學、文字學、訓詁學、聲韻學、目錄學、校勘學等,都屬於樸學的範圍,不得已都歸入語言學一類,因此把『中國文學系』又擴充為『中國語言文學系』」。他認為「從打通學科與學科的立場看,可以使學生得到更廣泛的學識,培養大多數的通才」[]。這種文學觀念,通脫豪邁,真正具有大家氣象。若聯繫當今的大學課程設置現狀,則可見這種大文學觀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現在大學多數是文理分科,界限分明,更有甚者,中文系在古代文學中,又細分出先秦文學、漢魏南北朝文學、唐宋文學、元明清文學、近代文學等,使得大家都在約定俗成的屬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自娛自樂,很少有顧及相鄰時段的文學研究,這種現象的存在,應該說是導致當代無大家的一個重要原因。


正因為當今的古代文學研究是如此現狀,全國各高校的文學史課程是如此的設置,所以,王輝斌先生的「文學史研究打通關」,就顯得尤為重要了。可以說,王輝斌先生對「打通關」的提出,以及他20多年來的躬身踐行,和王叔岷先生50多年前所倡導的「兼通兼融」的研究模式,是有著高度的一致性的。因此,我們今天在這裡討論王輝斌先生「打通關」的文學史研究,或許對當下的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會產生一些震撼效應。在一個需要大家、渴望通才的時代,我們不應該再局限於自己的學術眼光和研究視域了。王輝斌先生的「打通關」研究,對目前普遍流行的目光短淺的局限於狹隘學術視野的「專、精、深」的研究,可以說是一種極大的觸動,他以第一個「吃螃蟹」的勇氣與膽量,開創了一種新的研究格局與新的研究範式,而且頗具恢宏的氣度與氣象。

三、「王輝斌研究模式」的啟示


王輝斌先生的「打通關」研究模式,其實是學有專精、通融百家的一種典範。就他的整個研究格局而言,是完全可以用三個短語進行概括的,這就是「點面結合,專博並重,考論雙擅」。這12個字,既是王輝斌先生學術研究的靈魂,又是他研究模式的具體結晶。其中的「點」與「專」,是指他由李白研究而涉及到對初、盛、中、晚四唐詩人的全方位研究,「面」與「博」則是就其「文學史研究打通關」而言,這兩大系列的研究,前者以考為主,後者則擅長於論。但無論考與論,都是建立在「有一份材料說一份話」的基礎上的。所以,當我們在讀王先生的著作時,會有一種既明顯而又深刻的感受,即無論是其「唐代文學研究」系列抑或「文學史研究打通關」系列,都顯示出了作者厚實的文獻學功底。這說明,王輝斌先生的古代文學研究,對於文獻學、歷史學、文學史料學等學科是相當重視的。對此,我們從他將「作家研究年譜為先,作品研究編年為先」當成了幾十年治學的一條鐵律的實況,就可窺之一斑。而且,王輝斌先生特別注意引用第一手資料,如能引《唐大詔令集》或《全唐文》、《唐代墓誌彙編》的,他決不用經過撮述的兩《唐書》或《資治通鑒》,像他輯錄商周逸詩時,就幾乎將所能看到的古代典籍全部通讀一過!在一次學術會議期間,王先生曾當我說,他除特殊情況外,每天必須讀三個小時的書,以這種學術態度做出來的學問,肯定是經得起歷史和材料的檢驗的。


王輝斌先生的唐代文學研究,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往往將所研究的對象互為關聯,使之成為一個研究的「群體對象」。如對李(白)、杜(甫)、孟(浩然)、王(維)四大家的研究,先後用功數十年,可謂專精獨詣,提出了很多振聾發聵的創見,為學界共睹。但由於孟、王、李、杜四人,並非互不相關的個體,即他們之間圍繞各自的交遊會牽扯到一大批詩人,所以,王輝斌先生在研究這四大家的同時,又對王之渙、王昌齡、高適等詩人進行了研究,最終則推出了《唐代詩人探蹟》等具有「綜合研究」特點的著作。而更為可貴的是,王輝斌先生並沒有就此止步,而是將他那具有深邃洞察力的學術目光向上追溯,撰寫並出版了《商周逸詩輯考》、《先唐詩人考論》兩種極具學術特點的專書,這樣就完成了唐代以前的一批較為完整的系列研究成果。在向下延伸的過程中,王輝斌先生在推出《唐宋詞史論稿》、《宋金元詩通論》的前後,於閱讀中發現了唐後樂府詩這一極富學術價值的研究對象,因此又轉向對這一領域的研究,最終則推出了當代學術史上的第一部《唐後樂府詩史》。而在此基礎上,他又主持並完成了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國樂府詩批評史》。由此不難看出,王先生這種以某一點為中心向四周擴散、拓展的研究模式,既是逼迫他的研究不斷發生變化的原因,也是一種不滿足於現狀、不斷進取、拓展學術視域的學術精神的體現。除了《唐宋詞史論稿》和《四大奇書探究》兩部專著是在相對獨立的領域完成外,其他著作大都是在「相關性」的影響下,不斷開闢新境所獲得的成果。這樣的研究模式,背後必須有強大的心理因素提供動力,這就是王輝斌先生對學術研究有無窮無盡的激情,以及願意為學術研究終身的獻生的精神,如果缺乏強烈的興趣,如果不能夠排除功利心,如果不能沉潛下去,那麼,數十年來一以貫之的游心書海,筆耕不輟,那種境況是很難以想像的。


綜上所述,我認為:王輝斌先生的這種研究模式,具有範式意義,特別是剛剛進入學術研究領域又急於出成果的年輕學人,可以從王輝斌先生身上學到如何讀書、如何發現研究課題、如何進行研究並推出成果的治學路徑。從某種意義上講,「王輝斌研究模式」是難以複製的,但卻能給人以深刻啟迪。


[]見《王輝斌學記》第21-34頁,黃山書社,2012年9月版。

[]《王輝斌學記·序》第2頁,黃山書社,2012年9月版。


[]王叔岷著《慕廬論學集(一)》第69—78頁,中華書局,2007年10月版。


(本文選自黃山書社20106年版《王輝斌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第15—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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