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走了兩年，在那邊還彈貝斯嗎？

我認識一個有趣的人，他住在鼓樓西大街，是個貝斯手。胖胖的，很像高曉松。我經常岔他，他就那麼笑呵呵的也不反駁。他好像從來都沒有脾氣。每次在Mao碰見他都會問我一句「蛾子，喝么？喝我給你買去」。我每次回答都是「你喝我就喝」。他經常跟我說他家漂亮，讓我跟他去延慶玩兒，可一次都沒去成。

他人緣特別好，有很多朋友。在朋友眼裡他就是個可愛的胖子。突然有一天他說要做手術。我問他怎麼了，他說只是一個小手術。危險係數不到2%。他住院期間我去看望。看病房門的阿姨不讓他抽煙，他就騙阿姨說送我下樓就回病房。我們在病院樓下抽了根煙聊了一會兒就回家了。

我有一個好友群，幾乎每天都會發出好友去看望他的照片。有朋友擔心他的時候他還反過來安慰我們不要擔心。我們還在群里給他發紅包祝他手術順利。

手術在5月20號，挺順利的，我們也都放心了。直到5月23號下午17點鐘朋友接到她媽媽發來簡訊說「速到醫院」的消息。

我趕到醫院時已經19點鐘了。經過了解得知下午他開始慢慢沒有意識才推進了手術室。後來醫生說心臟縫合線崩開了一半兒。腦部缺氧，血液循環需要靠機器。要讓我們有心理準備。我沒想到結果是這樣的。等醫生再次出來的時候他對我說「我不知道這樣的情況跟家屬說還是跟親友說比較好，怕老人會承受不住。」

說實話，我也怕我會承受不住。我跟醫生說「您先跟我說吧」。畢竟我不是學醫的，一些術語也不太懂，大概意思就是機器已經到極限不能再用了，強心針也打了幾次。接下來如果還是不能自主循環的話就只能心臟按摩。剛做完開胸手術，沒有骨骼的保護效果會稍好。但是心臟按摩不能太久，同時也會對心臟造成傷害，最多也就10分鐘。這時他老父親走過來對醫生說只要儘力就好。

朋友把他父親摻到一旁後醫生對我說了一句「說句難聽的吧，其實這樣做的意義已經不大了。但是畢竟是台手術，我們一定會走完這台手術的所有流程，做我們能做的一切。等我再出來的時候就是結束的時候了。」我跟醫生說我想知道他走的準確時間。他沖我點點頭，我看到了他頭上有血。

其實我已經意識到了，群里人再問，手機也響個不停。我只在群里回了一句再等等，再等十分鐘。我不想提前告訴他們他已經死亡的消息，我想讓醫生來告訴我這個事實。也希望有奇蹟發生的可能。23點整，醫生出來了。最後的死亡時間22:41，遺體被推出來的時候我抱著他哭的撕心裂肺的媽媽生怕這個可憐的母親會昏倒。他可憐的父親也幾乎崩潰。經過長時間的安撫他們的情緒有所穩定。他的遺體已經被家人帶回延慶準備火化。

我們打車回到鼓樓，簡單吃了些東西各自回家了。很累，想睡可睡不著。說不出是傷心還是感慨。一個大活人這麼就走了。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不知道他的父母現在還好么。天已經亮了，我不知道明天要幹嘛。就這麼瞪著眼看天花板想一些事，從認識他到現在所有的事情。有一種感覺，好像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結果一樣。每天那麼樂觀，時不時還勸解我們，每天都在群里發紅包。直到他被推出手術室那一刻我真的覺得他就是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那2%的幾率。

他是我的朋友，叫李萌，32歲，是個可愛的小胖子。

——2015.05.24

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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