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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矽谷「長生不老」夢

戰勝衰老的途徑之一是在機體部件衰竭之時予以更換,這也是永葆青春的另一把密鑰

數十億美元的高科技研究能讓死亡成為一種選擇嗎?

三月的一個晚上,在曼德維爾峽谷,94歲高齡的好萊塢傳奇人物諾曼?利爾(Norman Lear)的宅邸客廳里賓客滿堂,在座的包括一些探索長壽秘密的科學家精英。美國國家醫學科學院「人類長壽大挑戰」的項目啟動晚宴就在這裡舉行,當第一位發言者問在座有多少人想要健康活到200歲時,幾乎所有的手都舉了起來。

因遺傳學研究獲諾貝爾獎的莉茲?布萊克本(Liz Blackburn)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有人問道,「聽說一種叫作谷胱甘肽的分子有助於保持細胞健康,是真的嗎?」谷胱甘肽是一種能保護細胞和線粒體的強大抗氧化劑,被一些好萊塢影星稱為「上帝分子」。但過量使用會抑制身體的修復機制,導致肝臟和腎臟問題,甚至導致皮膚快速脫落。布萊克本的建議是:健康飲食才是最好的,單個分子無法破解衰老之謎。

「長壽大挑戰」聚會

在當晚的聚會上,人類抵抗衰老的前景已經在望。美國國家醫學科學院為「人類健康長壽大挑戰」的突破性進展設立了至少2500萬美元的獎項。美國國家醫學院院長、華裔科學家曹文凱(Victor J Dzau)院士對在座的科學家表示感謝,讚揚了他們在人類抗擊和戰勝衰老的研究中所做的努力和貢獻,如對調節衰老的酶的研究、對犬類動物壽命控制基因的改造以及通過手術將衰老小鼠與年輕小鼠連接起來進行血液「共享」,數周內令衰老小鼠變年輕等。

在座有位名叫約恩?尤恩(Joon Yun)的醫生說,「我認為衰老是有可塑性的,是一種基因編碼,而編碼的東西是可以破解的。」在響起的掌聲中他繼續說道,「如果能夠解開代碼,就可以修改操縱代碼!」衰老是人類面對的一個大問題:世界上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死亡,大部分死亡原因都是老齡化疾病。尤恩認為,從熱力學角度來說,沒有理由不能無限期地推遲死亡這個「熵」,如果我們能夠正確破解生老病死的代碼,我們將結束衰老。

瑪蒂娜?羅斯布拉特(Martine Rothblatt)是聯合療法生物技術公司的創始人,致力於利用DNA生長出新器官的研究。「我們有可能通過技術手段令死亡成為一種選擇。」羅斯布拉特說道。她認為這個晚上的聚會標誌著一個轉折點,「我們選擇令死亡成為可選!」聚會的科學家表達了一個強烈的信念,他們相信,此刻房間里在座的人可以決定房間以外所有世人的未來命運。

谷歌旗下生命科學公司Verily的首席執行官安迪?康拉德(Andy Conrad)拿起麥克風表示要向目前人類115歲的最高壽命發起挑戰,像大多數在座的科學家一樣,他的目標是幫助人們享受更多「有質量的壽命」。

94歲的諾曼?李爾仍然精力充沛,作為這次聚會的主人,他做了總結髮言:「7年前我寫了一個電視節目劇本,叫作『猜猜誰死了?』講的是一個退休老人居住社區的故事,這也正是如今的現實。到2020年,65歲以上的老年人將多於5歲以下的兒童。我希望我們今晚討論的事情能讓全國觀眾都知曉。」他的話贏得了更多的掌聲,這次聚會想要表達的信息將很快傳播開來。

衰老研究的歷史回顧

衰老研究的歷史似乎只有短短几十年。20世紀90年代初,科學家對一種叫作秀麗隱桿線蟲的研究表明,某個單基因突變可延長它的壽命,而另一個單基因突變則會阻止壽命延長。壽命長短可通過幾個基因「控制旋鈕」操縱的想法點燃了一股研究熱,之後的研究很快讓蠕蟲壽命增加了10倍,實驗鼠壽命增加了2倍,這些成果逐漸改變著科學界對衰老的認知,從人生最後階段(1958年文章「老而有用」)到成為一個社會問題(1970文章「衰老在美國:多餘的一代」),到衰老可以避免(1996文章「永葆青春」)或至少大為延緩(2015文章「現在出生的嬰兒可活到142歲」),死亡將不再是一個超自然的問題,而是一個可通過技術加以掌控的問題。

但現在慶祝成功還為時尚早。戈登?利斯戈(Gordon Lithgow)是秀麗隱桿線蟲的主要研究者,他說,「起初,我們認為這很簡單,但可調節蠕蟲壽命的基因如今已發現的約有550個,我懷疑蠕蟲病毒基因組的2萬個基因中有一半都以某種方式參與了進來。」蠕蟲是一種相當簡單的生物,只有959個細胞。而一些更複雜動物的基因也讓我們人類羨慕不已:用大量蜂王漿餵養的蜜蜂幼蟲可轉化為不老的蜂王;格陵蘭鯊魚可活上500年且不得癌症;甚至連最不起眼的圓蛤也擁有507歲的長壽紀錄。

而對於人類來說,衰老在不知不覺中悄然到來,然後突然之間,災難性的各種身體機能障礙紛紛出現。隨著線粒體的縮短和內分泌系統功能的下降,我們的視覺和聽覺日益衰退,動脈漸漸阻塞,大腦如蒙上了一層霧似地日漸糊塗,我們的步履也日漸蹣跚,心臟病或中風發作風險大幅增加,最終困於病榻或死亡。

而每一次的研究突破,每一個宣布逆轉衰老的好消息,緊隨其後的都是挫折與困惑。幾年前,端粒作用的發現令人們大為興奮,端粒保護染色體末端就像鞋帶的塑料頭所起的保護作用一樣。隨著年齡增長,端粒越變越短,當這個保護層消失後,細胞就會停止分裂。如果能延長端粒,就有可能逆轉衰老。但事實證明,擁有較長端粒的動物,如實驗鼠,也並不一定就長壽,而且促進端粒生長的端粒酶也是在大多數癌細胞中被激活的。對於我們的身體,知道越多就會發現我們所知道的還太少。

但挫折不能阻止科學家前進的腳步。奧布里?德格雷(Aubrey de Grey)將人體比作一輛汽車:一位機械師可以修好一部古董汽車的引擎,卻不一定要理解燃燒的物理學原理。德格雷是矽谷SENS研究基金會的首席科學官,他說,如果我們能解決身體的7種損害,我們就有可能活上1 000年(除非意外被車或小行星撞上)。

他說,「一直以來,老年病學專家並沒有找對衰老的根源,身體系統都是相互關聯的,但在身體系統開始崩潰之時,我們必須各個擊破。」如果我們能夠替換掉停止分裂的細胞,除去有害細胞,避免DNA突變的後果,清除所有的有害副產品,解除這些健康殺手的「武裝」,德格雷認為,我們應該可以額外增加30年的健康人生,在此期間隨著科技的進一步發展,我們將越活越年輕,實現「壽命擺脫速度」,即人類肉體衰老和抗衰老的速度將達到一個平衡點,甚至變得更年輕。

矽谷的衰老與長壽研究熱潮

德格雷提出的修複線粒體突變方案針對的是導致衰老的主要威脅,但科學家從這個方案中看到了排除長壽之路上所有7個障礙的希望,正如華盛頓大學老年學家馬特?卡伯雷恩(Matt Kaeberlein)所說的那樣,「這就好比我們前往另一個太陽系要做到7件事,第1件事就是要讓火箭速度達到3/4光速。」

絕大多數科學家追求的研究目標是人類的健康長壽,而不是長生不老。他們想讓我們所有人在擁有一個健康長壽的人生之後,儘可能地「壓縮發病率」——快速、無痛地死亡。自20世紀以來,人類壽命增加了30年,但隨之而來的是癌症、心臟病、中風、糖尿病和老年痴呆症發病率的增加,這些疾病都與「衰老」相關。科學家想要理解癌症和心臟病的病因,然後阻止它們。為什麼我們在兩歲的時候幾乎從不會得這類疾病?我們如何才能將這種保護機制一直延長到102歲呢?如果我們能治癒癌症,平均壽命只增加3.3年,而如果解決了心臟病問題,我們就能再多增加4年壽命。如果我們能消除所有疾病,人類平均壽命將可達90歲。即使我們真的能消除所有的疾病,我們不會也不應該長生不老。「生命的意義在於我們都會死去。」

矽谷創業公司聯合生物技術公司的創始人之一內德?大衛(Ned David)今年49,但看上去只有30歲左右。這家公司的研究目標是「衰老」現象,隨著年齡增長,人體內開始產生一種叫作SASP的細胞,聯合生物技術公司的研究人員將其稱為「殭屍毒素」,因為它會導致其他細胞衰老並將慢性炎症擴展蔓延到全身。小鼠實驗發現,通過治療和延遲癌症,防止心臟肥大發生,可將小鼠平均壽命提高35%。「我們認為,在發展中國家,通過藥物我們已經消除了1/3的人類疾病。」大衛說道。

大衛看起來如此年輕並沒有用到自己公司的任何一種藥物,公司研究的藥物進入市場至少還需要7年時間。他用的是一些現有療法,例如,服用了一種治療糖尿病降血糖的藥物二甲雙胍,這種藥物可令老年糖尿病患者比健康人活得更長,另外他還在皮膚上用了一種叫作全反維生素A酸的藥物,他還經常游泳,後因脊柱骨關節炎而不得不中止。但他相信,「我們公司的藥物將會讓我重新游起來!」

聯合生物技術公司的目標是針對青光眼、黃斑變性和關節炎等具體的退行性疾病,通過解決一個個具體的癥狀來延緩衰老。去年秋天,公司從投資者那裡籌集了1 600萬美元的研究資金,這些投資者包括傑夫?貝佐斯和彼得?蒂爾等億萬富翁,他們渴望長壽,甚至是「永生」。「投資者震驚於我外貌的年輕。」他說。

聯合生物技術公司在小鼠實驗中達成了延遲癌症發生,阻止心臟肥大,平均壽命增加35%的目標

老齡化已成為許多創業公司的熱門研究課題。一家科技公司的創始人、30歲的阿拉姆?薩貝蒂(Arram Sabeti)說道,「長生不老並不違反物理定律,我們一定會實現這個目標。」

谷歌風險投資公司創始人比爾?馬里斯(Bill Maris)是衰老研究的倡導者,「當我一個人獨處時會想起一些悲傷的往事。」2001年馬里斯26歲時他的父親死於腦瘤。如今42歲的馬里斯是一個長期素食者,令他感到安慰的是,3D掃描顯示他的大腦神經很健康,在他辦公室的一個玻璃罩里放著馬里斯和他妻子大腦的聚合物模型。但如何為所有人永久性地解決衰老與死亡問題呢?

於是他決定建立一個公司並與許多科學家進行了探討,提出「奇點」的雷?庫茲韋爾(Ray Kurzweil)認為當這個「奇點」到來之時,人類將與人工智慧融合,從而超越生物學上的壽命限制;創辦了生命科學公司Verily的遺傳學家安迪?康拉德(Andy Conrad)提出了一個令人沮喪的問題,很難對擁有80年漫長壽命的人類進行臨床試驗,第二個問題是衰老原因很難確定,某個疑似衰老的原因可能只是一個偶然因素或只是與某個更隱蔽的過程相關而已。

2013年谷歌投入10億美元資金創建了加州生命公司Calico,「Calico為衰老研究提升了更多信心,」生物技術創業公司Navitor的負責人喬治?沃拉蘇克(George Vlasuk)說道,「他們有資金,有人才,有時間。」但Calico的研究一直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據聞他們研究跟蹤了1 000隻小鼠從生到死的全過程,以試圖確定導致衰老的「生物標誌物」;還有一群活了30年的裸鼴鼠,雖然它們已經又老又丑;公司還投資了可能有助於治療糖尿病和阿爾茨海默氏症的藥物。但公司對這些拒絕置評。

異種共生:一個古老的願望

一些長壽研究科學家對Calico的研究方向表示失望。遺傳學家尼爾?巴茲萊(Nir Barzilai)說道,「事實是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另一位熟悉Calico研究工作的科學家認為該公司的研究是建立在許多有錢人感嘆生命短促追求永生基礎上的,那些人說,「我們擁有如此多的財富,但只能活正常的壽命。」

但從谷歌風險投資公司退休的馬里斯並不認同這一觀點。「這不是矽谷億萬富翁依靠年輕血液永葆青春的研究,這是人類的未來,一個沒有人會死於可預防疾病的、生命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公平公正的未來。」

如果矽谷億萬富翁最終真的能依靠年輕的血液維持生命,他們將滿足人類一個古老的願望。1615年,德國醫生曾想像「將充滿活力的年輕血液像青春泉一樣注入衰老的身體內」。1924年,俄國醫生亞歷山大?博格丹諾夫(Alexander Bogdanov)給自己輸入了一個年輕人的血,據聞他似乎年輕了7至10歲,之後他又給自己注射了一名學生的血液,不幸的是,這名學生患有瘧疾和結核病,於是他死了。

異種共生(聯體共生),即通過外科手術將循環系統連接在一起是一種可怕的做法,曾在晚期癌症患者身上嘗試過。1956年的一項研究警告稱,「如果兩個異種共生的小鼠不能調整適應,其中一頭將咬嚼另一個的腦袋,直到它死亡。」

但研究人員一直在努力。2005年,斯坦福大學實驗室的幹細胞生物學家、神經學家湯姆?蘭多(Tom Rando)宣布在老年小鼠和年輕小鼠之間成功實現了血液交換,讓老年小鼠的肝臟和肌肉重新煥發了青春。

近年來,異種共生領域爭議頗多。返老還童的關鍵是年輕血液中的蛋白質?還是被稱為「殭屍毒素」的SASP細胞的存在?是來自某個小鼠的細胞副產品,還是來自年輕小鼠肝臟的影響?2014年,哈佛大學科學家艾米?韋戈斯(Amy Wagers)認為是年輕血液的多種因素,特別是一種叫作GDF11的蛋白質可賦予衰老的小鼠更強大的力量,恢復它們大腦更多的活力。但她的大部分同事都不同意她的說法,諾華製藥公司一項研究結果正好相反,認為應該阻斷GDF11蛋白質才對。韋戈斯說道,「不同群體隨著年齡增長,體內GDF11的數量會產生變化,有的上升,有的下降,有的保持不變。」她補充說道,「顯然只有其中一組是我們要尋找的正確答案。」

蘭多的同事托尼?韋斯-科雷(Tony Wyss-Coray)的實驗表明,年輕血液可在衰老小鼠大腦海馬區培育出新的神經元,一家名為Alkahest的公司根據這項研究在血漿一萬多種蛋白質中進行篩選,希望找到可治癒阿爾茨海默病的「蛋白質雞尾酒」。

Alkahest公司的業務發展副總裁喬伊?麥克拉肯(Joe McCracken)發現,用相當於人類18歲的年輕小鼠的血漿進行調整後的小鼠在走迷宮實驗中表現更好,「它們走迷宮就像我在停車場尋找自己的車一樣。」該公司首席醫療官員山姆?傑克遜(Sam Jackson)說道。麥克拉肯放了一段兩隻基因相同、年齡相等小鼠走迷宮的視頻,未用年輕血漿調整的小鼠用了1分20秒才找到正確路徑,而注入年輕血漿的小鼠只用了18秒。公司高管們都笑了,年輕真好。

但是人類與小鼠能相提並論嗎?小鼠不得心臟病,它們的肌肉會突然衰竭下來,而不是像我們人類一樣逐漸退化,小鼠也不會得阿爾茨海默氏症。我們只有進入老年才有可能得阿爾茨海默氏症,在年輕小鼠身上的實驗通常會產生誤導。實驗室小鼠治癒癌症已成功了數十次,它們的壽命也增加了兩倍,但所有這些都沒能在人類身上複製成功。「小鼠一再讓我們失望。」遺傳學家尼爾?巴茲萊(Nir Barzilai)不無遺憾地說道。

逆轉衰老的觀點與探索

長壽研究中佔主導地位的觀點認為,衰老是被進化忽略的一種結果,我們的壽命長到足以將我們的基因傳到下一代,之後再發生些什麼就不那麼重要了。正如老年學家理查德?米勒(Richard A. Miller)所寫的那樣,「將更多精力投入進食和繁殖的小鼠比將寶貴的資源投入眼部修復和抗癌監測的物種做得更好。」我們發育成熟得比小鼠更慢,活得也更長,因為我們就像鯨魚一樣,在出生第一年就被吃掉的風險更少。然而到了三四十歲之後,在完成了繁育後代的任務之後,我們的生存在進化上就被視為無意義了。巴克衰老研究所執行總裁埃里克?維爾丁(Eric Verdin)指出,「如果我們能一直保持20歲至30歲時的老化速度,就有可能活到1 000歲,但事實上30歲之後,一切都開始改變。」每過7年我們的死亡率風險就會翻倍,我們會以電影慢動作那樣的速度走向死亡。

持健康延壽觀點的科學家維爾丁指出,如果我們在未來200年時間裡繼續保持目前的壽命增長速度,在接下來的200年時間裡人類壽命將增加40年,這將是十分驚人的。

而持不老主義觀點的科學家認為可以通過計算機設計的藥物和基因療法逆轉衰老。比爾?馬里斯說道,「醫療技術正在成為一種信息技術,我們可以閱讀和編輯自己的基因組。」

許多不老主義者認為衰老不是一種生物過程,而是一種物理過程,逐漸破壞一台機器的熵。如果生命體是一台機器,難道不能像電腦或半導體領域內的摩爾定律一樣,壽命增長速度每兩年翻一番呢?

許多創業公司正試圖駕馭這一指數曲線。例如,BioAge公司通過機器學習能力和基因組數據處理能力尋找預測死亡率的生物標記物。公司34歲的執行總裁克里斯汀?弗特尼(Kristen Fortney)正在測試一些計算機設計的藥物,以期發現某種意想不到的強有力影響生物標記的物質。

衰老與其說是一種程序,不如說是生命如何從衰竭到死亡的一套規則,但矽谷的計算機演算法精英們更願意將逆轉老化看作在由代碼構成的遞歸循環程序中發現和排除故障的過程。

研究人員在液氮中保存儲老化細胞,以備未來實驗之用。如果衰老研究進展緩慢,他們中有些人還打算通過冷凍技術進入未來,等待科學為人類不朽的理想鋪平道路時再喚醒他們

2016年7月,加州60歲的微生物學家布萊恩?漢利(Brian Hanley )開始嘗試著給自己的「操作系統」更新,他將釋放生長激素的基因(GHRH)注射進入他的左大腿,以期產生刺激心臟、腎臟和胸腺的分子。他認為這種治療衰老的辦法很有效,例如,他的睾丸激素和有益膽固醇水平上升了,心率和壞膽固醇水平則下降了,視力也變得更加敏銳。只有一種特殊的副作用:讓他變得興奮歡快。

不久前,他因試圖抬起一台冰箱時導致腰椎間盤突出,這是他進行基因療法以來的第4次受傷,但他保證說這是再生醫學中常見的問題,人們因感覺太好而試圖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想要通過動物研究治療衰老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從蠕蟲到蒼蠅,從老鼠到狗和猴子都是長壽實驗的對象。加州蒙特利有家診所的「年輕血漿」開出了8 000美元的高價,但你根本不知道它能有什麼作用。因設計讓女性看起來更苗條的褲子而致富的75歲的彼得?尼加德(Peter Nygard)注射了來自於他本身DNA的幹細胞,他認為這可以逆轉他的衰老過程。

漢利承認,作為重塑壽命的模板,他的研究存在一些基本問題。為全面重組自身,我們需要將糾正基因插入某種病毒中,通過病毒在整個身體里擴散開來,但是這樣做的結果有可能引起免疫系統示警。

基因編輯工具CRISPR的出現,給了研究人員以新的信心。哈佛大學的喬治?丘奇(George Church)和他的博士後已揀選出了四十五種有可能給人類帶來希望的長壽基因變異,這些基因中不僅有來自110歲「超級百歲老人」的基因,還包括來自酵母、蠕蟲、蒼蠅和其他長壽動物的基因。然而丘奇指出,識別長壽基因非常困難。「問題是,北極露脊鯨、僧帽猴或裸鼴鼠比它們的近親物種更長壽,但在基因上與它們的近親物種卻並非那麼相近,相差近數千萬鹼基對。」分子遺傳學家簡?維吉(Jan Vijg)說道,「一隻烏龜可以活上近200年,但我們不能僅只複製烏龜的某一種機制,必須將我們的基因組與烏龜的結合起來,但那樣的話我們也就成了一隻烏龜。」她說。

布萊恩?漢利倒不擔心會變成烏龜,只要我們能找到合適的基因,並通過病毒在身體內安全傳播開來,他宣稱,「我們可以讓人類擁有更多的能力,比如超強的力量和耐力,強大的抗輻射能力等,以這種方式對移民木星衛星的人類進行基因修改,甚至可將本來對身體有害的伽馬射線轉化為身體需要的能量。」

大衛將長壽研究比作一棵巨樹,近年來的一些研究,包括他的公司正在尋求的治療衰老的努力,只是這顆巨樹上的幾根枝條。「沒有人在樹榦上有所建樹。」他對此表示遺憾。

一直以來大衛都在猜測,表觀基因組是長壽的關鍵,如果說基因是我們細胞的硬體,那麼表觀基因組就是其軟體,它是激活DNA的代碼,它告訴細胞如何分化,是成為巨噬細胞還是成為神經元,以及如何記住其身份。生物學家猜測,隨著時間推移,表觀基因組積累了太多標記,它發送給細胞的新的信號將對老化產生影響。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老年人的皮膚雖然每個月也有新細胞的更新,但看起來仍然蒼老的原因。

2012年,湯姆?蘭多和他的同事霍華德?常(Howard Chang)在一篇論文中指出,人類卵子具有永葆青春的屬性,精子和卵子會衰老,但每一個胚胎會重置老化時鐘。皮膚科醫生、基因組科學家霍華德?常發現,皮膚老化的表觀基因組一旦積累了足夠多的標記物,就會用一種稱為NF-kB的蛋白質攻擊基因組,導致皮膚產生炎症和衰老。當他抑制了轉基因小鼠的NF-kB蛋白質後,小鼠的皮膚開始返老還童。蘭多的異種共生研究似乎也取決於一個類似的過程:讓幹細胞恢復到更年輕的階段。科學家們認為「最理想的是重置老化時鐘但不影響幹細胞的分化程序。」也就是說讓幹細胞「刷新」組織和器官,但不會導致它們回到分化前的狀態。

2016年12月,索爾克研究所的胡安?貝爾蒙特(Juan Carlos Izpisua Belmonte)宣布經過4年反覆的小鼠實驗,他發現了觸發受精卵重置老化時鐘4個基因的方法,他給實驗小鼠喝了兩天摻有強力黴素的水,結果它們的壽命增加了30%,以同樣方法餵養的野生小鼠肌肉和胰臟器官變得更年輕更有活力。

就像其他大多數抗衰老研究一樣,貝爾蒙特也是利用了胚胎的強大機制,他說,「我們要做的是讓一個心臟細胞成為一個新的心臟細胞,但卻不是讓它回到幹細胞狀態,那樣的話會導致心跳停止。我們的實驗目前還是非常粗糙和不可控的,還有其他一些有害影響及未知因素,但很有希望。」比起修改「硬體」,修改細胞「軟體」的風險要小得多。貝爾蒙特的研究引發了以下思考:如果我們可以不斷地重置時鐘,我們能永遠活下去嗎?

人類延壽之路的今天與明天

解決老化問題不像偵探小說破案那樣,要解決的不是「誰是真兇」或「作案手法是什麼」或「案發現場在哪裡」這種類型的問題,湯姆?蘭多指出,「這是一個A引發B,然後引導C,然後引發D,最後導致衰老的過程,這是一個有著許多節點和連接的網路,所有這些都與一個反饋迴路聯繫在一起,在這個反饋迴路中,結果有可能成為原因,因果關係也變得越來越不確定和越來越不穩定。」在這個網路中,某些部分的穩定會導致另一些部分的穩定遭到破壞,從而不可避免地導致走向死亡的過程。

迄今為止,延長壽命最強大的低技術含量的干預就是醫生諄諄告誡我們的,戒煙和開車不忘系安全帶,假如你能做到這兩點,還要經常鍛煉和注意飲食。巴克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員在一次實驗中,分別給兩個小瓶中的果蠅餵食漢堡和斯巴達飲食,然後觀察它們向瓶上攀爬的速度來評估它們的健康狀況,實驗表明,喂漢堡的果蠅艱難地向上爬,而喂斯巴達食物的果蠅爬起來速度飛快。「合理飲食甚至可以令它們壽命加倍。」這位研究員說道。

熱量限制和鍛煉似乎能夠抑制調節細胞新陳代謝的信號通路mTOR。在緊張和壓力下,身體意識到此時不是繁殖的好時機,但卻是修復細胞提高抗壓能力的好時機。科學家認為這是自然應對饑荒的一種策略。實驗表明,免疫抑制劑雷帕黴素會導致小鼠睾丸收縮,但卻能讓它們活得更長。同樣,讓一個人比一般人多活14年最行之有效的辦法是讓他成為一個太監,好消息也是壞消息。

飢餓延壽法同樣也有害處。如果你想讓熱量限制起作用,至少要減少30%的卡路里,禁食對於禁食者本身不是愉快的經歷,研究人員也不可能通過這種辦法獲得研究專利。我們的目標是開發強大的藥物抑制mTOR,而不是以挨餓為代價。同時有網站告誡了「突然的卡路里限制會縮短小鼠的壽命」以及卡路里限制的其他一些風險。

不老主義者分為兩種。一種以德格雷為代表,相信我們可以重組生物學身體,繼續留在我們的身體里;另一種以庫茲韋爾為代表,相信我們最終會像機器戰警那樣,與機械身體或網路合并。

庫茲韋爾是谷歌的工程技術總監,但他認為自己被稱為一名未來學家更合適。他的69歲生日即將來臨,但看起來卻要年輕得多。在他30多歲時曾患有Ⅱ型糖尿病,然後他徹底改變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並開始服用補充劑。他每天要吞下約90片藥片,包括二甲雙胍、增強肌肉力量的輔酶Q10、保持皮膚柔軟度的磷脂醯膽鹼等。

庫茲韋爾認為,以現有技術延緩衰老的種種努力是我們長壽之路上經過的第一座橋;他相信我們很快就會迎來一場生物技術革命,這場革命將通過個性化定製的免疫治療法治癒癌症並從我們自己的DNA上生長出新的器官來,這是長壽之路上的第二座橋,他相信15年內我們將達到壽命擺脫速度;他還相信到2030年代,我們將跨越的第三座橋是納米機器人,血液細胞大小的微型設備將在我們的身體和大腦里漫遊,清理掉所有德格雷想用醫學干預手段修復的機體損傷;當我們跨過了第四座橋的時候,這些納米機器人可將我們的大腦皮層與互聯網連接,讓我們的智力以數十億倍的速度迅速提高。一旦這種轉變發生,2045年「奇點」出現,人類將擁有如上帝般的能力。在一段時間內,我們將是生物體思維和非生物體思維的混合體,之後隨著雲技術的不斷翻倍,非生物智能將佔主導地位,庫茲韋爾說道。

庫茲韋爾承認,父親弗雷德里克的早逝對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弗雷德里克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指揮家和鋼琴家,為了生計他不停地工作,經常不在家。庫茲韋爾保存了整整50箱父親的遺物,從往來信件到照片到電費繳費單,他希望有一天能夠通過這些信息和記憶以及自己對父親的記憶和夢想,創造出一個虛擬化身的父親:弗雷德里克?庫茲韋爾2.0。

簡?維吉在最近與人合著的一篇論文中指出,「我們的身體是一個信息處理系統,這沒錯,但要像修復計算機一樣修復我們的機體,需要深入理解在細胞分子水平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甚至不知道我們有多少種類型的細胞!」

Samumed生物科技公司首席執行官奧斯曼?吉巴爾(Osman Kibar)說,「我們人類是非常有創造性的,當我們達到生理極限時,我們會作弊,就像庫茲韋爾所說的『讓我們改變人類的定義』。當我們的每一個功能都能上傳或更換時,是不是就不能再叫作人類,而是可以稱為人工智慧了?」事實上,我們體內已經有機械在工作,如心臟起搏器、耳蝸植入設備,還有最近有個癱瘓者可通過插入運動皮層的腦機介面1分鐘打出8個字來,精密製造的機械用於人類整個身體的那一天離我們還會有多遠嗎?

威爾-康奈爾大腦和脊柱中心的神經外科住院醫生本傑明?拉波波特(Benjamin Rapoport)正在研究如何將大腦與人工智慧直接連接。「問題是『決定你是誰』最基本的東西是什麼?大多數人認為是思想意識,但你的思想是否只能存在於濕濕的、像水母一樣漂浮著的、重1.5公斤生物基質里?或者它還可以存在於其他地方呢?比如說,電腦里。與大腦連接的雙向寬頻介面有可能在未來10年里開發出來,科學家正在繪製數千億大腦神經元以及它們之間數百萬億的聯結。最終我們有可能實現「全腦模擬」,然後將擁有我們全部意識的大腦副本永久保存下來。

但那還是我們嗎?與計算機的數據存儲器不同的是,人類的記憶來自於電化學的輸入,觸發大腦中某個相匹配模式時產生的輸出就是對於某段記憶的回憶。同樣與計算機數據存儲不同的是,你對初吻的記憶在大腦里沒有具體的物理位置,回憶起的細節有多少隨著觸發它的刺激的強弱而變化,取決於你是否在初吻的第二天因反覆回味而將這個記憶在大腦里得到強化,或在之後的一封信里再次提到這件事,或在20年後與當年的初戀情人再次相遇,都會是這段記憶的觸發因素。

因此,如果人類大腦意識真能成功轉移到硅元素構成的計算機上,我們不再有身體衰老腐朽之虞,並將擁有驚人的學習和推理能力,但我們不再會有與戀人在春雨中賞景的那種銷魂感覺。

如果人類不老研究不能如期推進,庫茲韋爾和德格雷也有了他們的備份計劃,在他們去世後將遺體冷凍在液態氮中,留下遺言等待科學為人類不朽鋪平道路時再喚醒他們。有兩個孩子的庫茲韋爾說道,「死亡是生命常態,正是死亡才令生命有意義,但死亡是個大盜,它剝奪了我們所愛的一切,讓我們最終完全失去了自我,這是一種悲劇。」

去年,遺傳學家尼爾?巴茲萊在一部關於長壽的紀錄片發布會上向在場的300名觀眾提了一個問題,當時他說,「在自然界中,壽命與繁殖是可交換的。所以第一個選擇是,你將永生不朽,但地球上將不會有更多人類產生,沒有懷孕,沒有第一個生日,沒有初戀,而我將一直這樣活下去。」他笑著繼續說道,「第二個選擇是,你無病無災健康活到85歲,然後有一天早上不再醒來。」現場投票選擇的結果是:第一個選擇只有10至15人舉手,在對第二個選擇投票表決時,其餘所有人都舉起了手。

保護生命的延續,即使需要付出死亡代價也無怨無悔,如此我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但矛盾的是,同時我們也生來就希望能永遠年輕,或至少在不得不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能活得更長一些。

方陵生/編譯 世界科學(World-Science)

作者:泰德?弗倫德(Tad Friend)自1998年以來一直是《紐約客》的特約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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