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帕斯不相信眼淚：為什麼阿根廷會先富後窮？

布宜諾斯艾利斯，簡稱布宜諾斯，是阿根廷的首都，最大的城市，也是阿根廷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是南美最歐洲化的城市，素有「南美巴黎」的美譽，曾在2007年布宜諾斯被評為全球第三最美的城市

文｜李思達

即便在拉美內部，阿根廷也像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以至於在南美流傳了不少拿阿根廷開涮的笑話，其中有一個是這麼說的：人們要如何才能實現一夜暴富呢？很簡單，只要你按實際價格買下一個阿根廷人，然後再按他自己認為的價值賣出去就可以了。當時的阿根廷，充裕的不僅只有財富，在軟實力上也對拉美世界有著巨大影響。

然而在這種光鮮下面，阿根廷的實際情況卻往往名不副實，讓人氣餒：在接下來近一個世紀的發展中，阿根廷並沒有在這個基礎上大步跨入發達國家的行列，反而陷入了困境。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平穩政局打造經濟騰飛

嚴格來說，早在1880年，阿根廷的經濟就開始起步了。這一年，曾率領軍隊在針對巴拉圭的三國聯軍戰爭和對印第安人的戰爭中大出風頭的將軍——胡里奧·A·羅加正式出任總統。在拉美常見的軍人總統中，羅加算是少見的擁有政治遠見的一個。他深刻地了解政治力量應該「知道如何同時扮演獅子又扮演狐狸」：他先靠著自己和軍隊深厚的淵源，憑藉聯邦軍隊作為後盾，用獅子般的實力耍盡各種政治手腕，削平了各種地方勢力，將阿根廷改造成政令一統的真正共和國。在強力結束了阿根廷長達70年的政治混亂之後，羅加又立即展現了自己狐狸的一面：向大眾提出了「和平和管理」的建設綱領。在這個綱領的指導下，阿根廷成立了國家自治黨，通過議會合法選舉的政黨政治來治理國家。這種模式成功地避免了政治動蕩，從羅加上台的1880年起到國家自治黨下台的 1916年止，阿根廷政權一直都在國家自治黨的統治下平穩交接，如果算上日後通過選舉上台的激進黨統治時期，在1930年軍事政變之前，阿根廷足足享受了50年的和平發展時光。

對於像阿根廷這樣擁有豐富資源、地理條件優越的國家來說，只要保證政治穩定，不胡亂折騰，發展經濟其實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羅加的「和平和管理」政策也正是起到這種作用。在這種大環境下，阿根廷在經濟上對外開放，對內保證中央政府強力控制，憑藉自己國內良好的資源大力發展農業和畜牧業出口，在這一時期賺取了大量財富，從而實現了20世紀初的經濟騰飛。

差不多從19世紀晚期開始，由於國際市場上粗羊毛的需求大量增長，從而刺激阿根廷的畜牧業迅猛發展。到了1890年，阿根廷靠著美利奴良種羊，可以實現年出口羊毛1400萬噸。1900年後，由於英國對冷凍肉類的需求大幅增長，阿根廷又開始大力發展肉用羊的養殖。沒用多久，英國30%的新鮮羊肉和45%的活羊都是依靠阿根廷進口。而到了一戰前，阿根廷每年加工出口冷鮮牛肉多達44.08萬噸，而羊肉則多達6.61萬噸，賺了個盆滿缽滿。

而政府對外資實施的友好政策，也使阿根廷獲益良多。特別是阿根廷鐵路系統建設，幾乎完全得益於來自英國的歐洲資本投資。當1880年羅加上台之時，全阿根廷僅有2200公里的鐵路，在自治黨政府執政時期，阿根廷利用外資大力建設鐵路，到1914年，阿根廷全國鐵路總長度已達35000公里，比羅加剛上台時增長了近16倍！而鐵路給阿根廷帶來的好處很快就顯現出來，隨著建設的深入，與鐵路相關的各種基建項目都被帶動，從而促使阿根廷經濟整體向上。鐵路深入到全國的窮鄉僻壤，也帶動了原本地處內陸的省份如門多薩、圖庫曼的發展。通過鐵路，這些內陸省份得以將自己的葡萄酒和白糖等特產外運到沿海出口，換取外匯後擴大生產，形成良性循環。事實上，也正是因為建立了良好的鐵路系統，加上外來移民提供的勞動力，使得小麥種植業在阿根廷成為有利可圖的產業：到1910年，阿根廷已經有能力挑戰美國的小麥最大出口國地位了。

胡利奧·A·羅加

替代性出口經濟的隱患

如果有人穿越回到20世紀初的布宜諾斯艾利斯，他一定為自己所見所聞而感到震驚，認為自己來到了這個時代最繁華的城市之一。這時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四處都是現代化的市政公用設施，有軌交通布滿全城。整個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有來自英國的燃氣公司提供照明服務。電報和電話線將首都和外省緊密地連接起來，由英國人投資和設計的最先進的港口矗立在總統府對面，以滿足全國猛增了8倍的沿海和河流航運要求。

與此相對的是阿根廷出色的軟實力，此時的阿根廷不僅財大氣粗，而且還實現了國民素質的提高，關鍵的全民識字率已經達到了驚人的62%——要知道，直到1980年中國的全民識字率也不過是65.5%（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教育資料庫》，2000年），由此可見當時阿根廷人均素質之高。就在其他拉美國家的孩子還在貧困中苦苦掙扎的時候，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已經有83%適齡兒童可以入學，整個阿根廷全國適齡兒童入學率則達到了59%。可以說，世紀初的阿根廷不僅在拉美國家獨佔鰲頭，就算放眼全世界，也算得上是一個富裕的發達國家。擁有如此傲人的成績，也難怪阿根廷為此沾沾自喜，給其他南美人留下自我感覺過於良好的印象了。

然而，經濟學家都看得出來，阿根廷的這種出口外向型經濟繁榮只是建立在脆弱的基礎之上，本身其實存在很大隱患。最顯而易見的毛病，就是在於阿根廷的經濟結構太過單一。雖然通過大量出口創造了巨額的財富，但所有出口商品的類型都集中在替代性的農產品和食品加工之上。不僅如此，整個阿根廷國內在投資工業方面都缺乏興趣，掌握資本和商業資金的地主精英只願意將手頭的錢投入土地農場、房地產以及傳統的農畜牧業等行業進行保值，而根本不願意考慮將資金投入見效慢，但對國民經濟有著重大意義的重工業或者基礎建設之上。而自治黨政府也同樣表現出了驚人的短視，作為中央政府，對國內資本不願意投資風險雖然較大，但能保證國民經濟持續增長行業的風氣聽之任之，反而是採取一種完全拱手交給外國資本搞定的態度，比如鐵路這種命脈產業，由於阿根廷國內無人願意投資，政府就直接打包讓給了英國資本。

由於本土製造生產能力薄弱，使得阿根廷每年都需要大量進口建築材料、工業和農業機械以及運輸設備。在一戰前，阿根廷1/3的廠房、機器、工具和設備生產都必須依賴進口。在和平時代，這種模式尚沒有太大問題，但隨著一戰爆發，阿根廷立馬就嘗到了殃及池魚的苦頭。由於原有的進口國英法兩國都轉入了戰時經濟，根本無暇製造阿根廷需要的大量產品，而阿根廷自身生產能力不足，最終的結果就是整個市場的消費價格開始飆升，人民生活水平大幅下降，社會上產生動蕩，罷工和騷亂此起彼伏。在1916年的總統選舉中，反對派激進黨大獲全勝，伊里戈延出任總統，長達30年的國家自治黨統治就此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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