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讀詩札記
傻了吧唧讀，傻了吧唧寫
讀詩
雖然五月都快走到盡頭，這篇卻是四月想動筆而一直未能寫成的。作為一個公開而非私人的平台，我認為有必要向大家解釋停更時間如此長的原因：並沒有死，只是辭職、找工作、適應新工作，忙一些生活事務。
·········話休絮煩，進入正題·········
四月適宜讀詩，大概因為長詩《荒原》那句著名的開篇，「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
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荒地上
長著丁香，把回憶和慾望
參合在一起，又讓春雨
催促那些遲鈍的根芽
很多時候讀中文版的外國詩，讀不出個好來，第一次讀《荒原》就這樣。所以我特別同意那句說法：「詩意即翻譯過程中失去的東西」。當然也有讀起來兩頰生香的譯詩，比如馮至譯的里爾克《秋日》：
主啊！是時候了。夏日曾經很盛大。
把你的陰影落在日規上，
讓秋風刮過田野。
讓最後的果實長得豐滿，
再給它們兩天南方的氣候，
迫使它們成熟，
把最後的甘甜釀入濃酒。
誰這時沒有房屋，就不必建築，
誰這時孤獨，就永遠孤獨，
就醒著，讀著，寫著長信，
在林蔭道上來回
不安地遊盪，當著落葉紛飛。
又如袁可嘉譯的葉芝《當你老了》：「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有段時間沉迷於讀各種論詩的作品，嚴羽的《滄浪詩話》，鍾嶸的《詩品》，賀貽孫的《詩筏》，陳廷焯的《白雨齋詞話》，沈雄的《古今詞話》……這些文論都有一個特點，自信篤定地下定義、下判斷，行文間有「我說你是這樣你就是這樣」的氣概，一點不瑟縮。瑟縮的人做不了文論家。
《滄浪詩話》字數極少而內容極精，屬於不讀人生就不完整的那類書。它批評宋詩重理失趣，有一段出名的闡述：
夫詩有別材，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然非多讀書、多窮理，則不能極其至，所謂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詩者，吟詠情性也。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
黛玉教香菱學詩，說先要將王維杜甫李白三個人的詩填進肚子打底，再熟讀陶淵明，應瑒，謝靈運，阮籍，庾信，鮑照等人的作品。黛玉的理論來源就是《滄浪詩話》，其實嚴羽表述得更詳細：
試取漢魏之詩而熟參之，次取晉宋之詩而熟參之，次取南北朝之詩而熟參之，次取沈宋王楊盧駱陳拾遺之詩而熟參之，次取開元天寶諸家之詩而熟參之，次獨取李杜二公之詩而熟參之，又盡取晚唐諸家之詩而熟參之，又取本朝蘇黃以下諸家之詩而熟參之。
在少不更事的時代，鍾愛穠艷的、情緒外露的詞，比如「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金鎖重門荒苑靜，綺窗愁對秋空」那一類，還有晏殊晏幾道馮延己納蘭容若的詞……不喜歡格律詩，嫌棄它格式規整不活潑，不夠兒女情長。
說不清轉變的契機是什麼，就是突然轉了性，開始喜歡不含糖無色素的山水詩，從花間詞轉會到孟浩然「夕陽度西嶺，群壑倏已暝「。乾爽厚實脆口的漢詩，也一度成為摯愛，「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讀一遍，覺得肺里的塵埃被掃清光，耳清目明不少，風濕病都好轉了。
詩翻得多，一眼辨清是不是好詩的能力就出來了。有種賣力不討好的行為叫讀詩集，從一本厚冊子里挑出精華是頗為累人的事，讀《全唐詩》的收穫比不上讀《唐詩三百首》。不能怪詩人或者怪選詩的人，沒人能一直產出精品，就算是蒂姆·波頓也拍出了驚艷度略遜的《佩小姐的奇幻城堡》。
很慚愧，余秀華火了那麼久，最近才讀完她的詩集。《我愛你》無疑是最出色的一首，所以兩個余秀華詩集版本——湖南文藝出版社《搖搖晃晃的人間》和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月光落在左手上》都把《我愛你》置於首篇。
詩質豐厚，是余秀華詩顯著的特點。但我不喜歡一點，「哦，」「而」兩個語癖的大量使用，令她的語言面貌多有重複。話說回來，寫詩是她進行生命救贖的方式，快樂是她初衷，她創作的時候才不會想到有我這種挑刺讀者呢。
說到近年來的現代詩，私心覺得最動人的當屬徐立志詩。這個2014年自殺的富士康工人留下的作品不多，也沒有時間把他的作品修訂精緻，但他有三言兩語錘中讀者心窩的調度能力，就不說著名的《讖言一種》或《我咽下一枚鐵的月亮……》，舉篇幅很短的《衝突》為例：
他們都說
我是個話很少的孩子
對此我並不否認
實際上
我說與不說
都會跟這個社會
發生衝突
會一直相信讀詩有至高的快樂，比如無聊時可以抄寫一首當消遣。
寫了這麼多字不如放個圖調和一下吧，誇什麼都行千萬別誇字好看，還處於練字階段中。
圖片是自己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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