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著死亡熱烈生長的生命

如果說2016年給予我最佳閱讀體驗的書是肯爺的《巨人的隕落》，那麼2017年上半年讓我讀得最為痛苦煎熬的書則是它的續作《世界的凜冬》。

二戰到底為這個世界划下了多少道傷口？沒有人可以數得清楚。我們只知道，關於二戰的每一部電影、每一本書和每一首歌，都可以輕易地撕開這些傷口，令我們疼痛到無以復加。

這是烙印在全人類歷史記憶中的殘酷歲月，沒有哪一個民族可以倖免的災難。

《世界的凜冬》，每一頁的翻閱，都是凌遲酷刑中的一刀。

蓋世太保不再是一個名詞，而是來自奧地利的羅伯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酒吧被強行掠去，自己的愛侶被餓狗撕咬到窒息，只因為他們是同性戀。

屠殺猶太人不再是一個口號，而是躲去英國的猶太少女伊娃無法邀請父母參加自己的婚禮，甚至連他們的生死都不明。

T4行動不再是一份文件，而是為了揭露希特勒迫害尚在襁褓中的德國殘疾兒童的真相，德國社會民主黨沃爾特被折磨到永遠閉上了眼睛。

偷襲珍珠港不再是一個事件，而是去夏威夷探親的伍迪，在好不容易躲過零式戰鬥機的追蹤後，卻發現摯愛的未婚妻在懷裡斷了氣。

蘇聯紅軍攻入柏林不再是法西斯的謝幕，而是德國少女卡拉在被五個紅軍強暴後嘆息道，這裡15到55歲的女人都被強姦過，我們是幸運的，至少我們活著。

RDS-1蘇聯原子彈實驗成功不再是一項科學研究，而是俄國物理學家卓婭的生死賭博，她知道如果這次實驗失敗，她和她的丈夫都得遭到清洗，被送到西伯利亞的勞動營或直接被槍斃。

正如我在《巨人的隕落》里所說，肯爺在世紀三部曲中運用了POV手法，可以讓我們更為直觀地與主角一起經歷歷史。《世界的凜冬》背景定在二戰，講述的正是前作主角們下一代的故事。順著歷史的長河，我們從6位來自不同國家的人物眼中見證了二戰的始末。

然而，《巨人的隕落》令人暢快，是因為有主角光環。我們知道，索姆河戰役時比利不會戰死，十月革命時格雷戈里可以勝利……但肯爺在《世界的凜冬》中卻是個十足的後爸。前作中我喜歡的角色不是領便當就是下場凄慘，本作的主角也被虐得生不如死。

這讓我想起《世界的凜冬》書封上的話：「我親眼目睹，每一個邁向死亡的生命都在熱烈地生長。」

面對這樣的戰爭，無人能從悲劇中倖免，而他們卻在痛苦中迅速成長。

如果說前作中男女角色尚可言平分秋色的話，那麼本作就是典型的陰盛陽衰。

卡拉和黛西無疑是本作中最出彩的兩個角色。

作為沃爾特和茉黛的女兒，卡拉雖然沒有繼承母親的時尚細胞，但有著父親的堅韌與智慧。11歲的她就能在緊急情況下為自家女僕接生，冷靜又果斷完全秒殺了她的哥哥埃里克；她成績優異卻因女性的身份被醫學院拒絕，於是轉而成為了一名白衣天使；她無懼蓋世太保的威脅，鋌而走險去醫院實地調查，揭發了法西斯的殘暴罪行；她頂住萬重壓力成為間諜搜集信息，甚至情急之下對情報來源進行了滅口；東德西德分裂後，她勇敢地站出來並成為了柏林的議員……

卡拉的成長令人欣喜，卻又在意料之中。肯爺為我們塑造了一位極其優秀的女性形象，在本作中大放光彩。

而黛西的成長卻可以稱之為驚嘆了。作為列夫的女兒，我一開始對這位愛慕虛榮的大小姐並不感冒。她有很多錢，不過她想擺脫暴發戶的形象，於是她就通過種種策劃成為了子爵夫人。這和想嫁給官二代的淘寶網紅沒什麼兩樣，有錢有顏有頭腦，只差一個頭銜而已。

可隨著戰爭的爆發，她逐漸意識到生命的意義並不只是舞會和派對。德軍轟炸倫敦時，作為會開車的美國女性，她駕駛著救護車奔赴在倫敦的每個角落，經常累到精疲力竭。之後她又成為了紅十字協會的一員，救助了無數遺孀與難民。她愛上了勞埃德，明白了真正的愛情需要思想與靈魂的碰撞，當勞埃德競選議員成功的時候，她開心得熱淚盈眶。

她完成了舊時代富家女到新時代女性的蛻變，成為了一片白茫的凜冬里一抹亮麗的色彩。

相較於本作的女性角色而言，男性角色稍顯單薄。埃里克是臉譜化的極端分子，先追隨納粹後加入蘇共；博伊是典型的富二代，二戰版王思聰；勞埃德是故事中的白馬王子，又帥又能幹還很忠誠；格雷格就是列夫的翻版，但他不如列夫來得純粹和可愛；伍迪和他父親格斯一樣無趣，但我更喜歡他的弟弟查克，海軍+深櫃的設定萌到了我……

沃格佳是我看來相對飽滿的角色，無論是蘇共高層的家庭設定，或是間諜的工作身份，還是他那物理學家女友，都讓他在幾個重大歷史事件（斯大林回歸，莫斯科保衛戰，蘇聯原子彈試驗）中分外活躍，從而讓人物顯得非常鮮活。

或許是我對《世界的凜冬》期待值太高，所以讀罷總覺得本作整體而言稍遜於上一部。但瑕不掩瑜，這仍然不失為一部優秀的作品。

最後，引用豆油340的短評結尾吧：「（這是）最嚴謹的故事，最好讀的歷史」。

一隻小書蟲

偶爾寫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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