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要和老夥伴去養老院養老，我該支持還是反對？

討論

父母要和老夥伴去養老院養老，

我該支持還是反對？

支持？

反對？

無所謂？

前一陣奇葩說出了一個辯題：父母要和老夥伴去養老院養老，我該支持還是反對？隨著辯論的開展，觀眾也隨著辯手的情緒起伏而淚流不止。然而，儘管馬薇薇辯的熱淚盈眶，我卻不得不說，她跑題了。

拋開辯論，我想談談自己對於這個問題的看法。如果我的父母告訴我上述問題，首先，我會問他們是不是真的願意；如果他們真的願意那樣做，那麼我會幫著他們去尋找合適的養老院。也就是說，我會盡我所能地支持他們去做這樣的選擇。

我看到有很多人會選擇拒絕，因為他們覺得那樣是不孝，然而將自己的父母留在自己身邊就真的是孝嗎？

其實在思考這個題目的過程中，我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了另一個題目：如果你的父母得了絕症即將死亡，只能依靠機器維持生命，你會不會幫他們選擇安樂死？

在上一個辯題中，父母是擁有自主選擇權的自然人，你所能做的只不過是接受或反對並附議。而在這個辯題中，你擁有了完全的選擇權，而他們只能接受不能反對不能附議，你會怎麼做？

其實這個想法很久以前我就思考過，那個時候我認為好像不太好。可當我真正走進醫院了之後，我才發現能夠有尊嚴地死去，真的比依靠各種管路和機器來維持幸福得多。

我記得在看望一個老奶奶的時候，陪人說之前她還胖的很，現在又吃不下又沒意識全靠機器維持，簡直就跟死人沒什麼分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渾身插滿管子的瘦弱到近似於骷髏的人，我感到有些可怕。我想，如果躺在那裡的是我，我的孩子將會作何感想？他有可能沒有這麼有錢，但是他因為「孝」不得不硬著頭皮甚至冒著背負債務的風險也要續著我這一口氣，值得嗎？

不值得。

那如果彼時的我明明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醒過來，再也不可能恢復健康，甚至已經明白死亡的緊迫與不可抗拒，我會願意自己像一個玩物一樣毫無尊嚴地被別人擺弄嗎？

我不願意。

所以如果是我，在確認了父母完全不會存在任何好轉的可能性之後，我可能真的會幫他們早點結束這種痛苦。

嚴格來說這和傳統的孝簡直背道而馳，我沒有權利去選擇他們的人生，我也沒有這個能力去為他們的生命負責。這樣看起來我似乎很冷血無情，但在我看來，這對他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苟延殘喘並且痛苦的活著，難道真的不如永登極樂來得更加美好么？

況且自古久病床前無孝子，我也深知自己並不是什麼十大孝子之類的榜樣性人物，等到我的父母也要面臨那樣的困境時，我也許早已經是一個半老徐娘，那個時候我所面臨的不僅是我的父母，我的丈夫，還有我的孩子，那麼，我有什麼信心說，我能把這一切安排的妥妥噹噹呢？

回到最初的辯題來說，我們之所以會抗拒養老院，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一個觀念的問題。

先前我和老師討論過中國養老院發展的問題，他說，中國養老院的發展是必要的，但發展起來還是有困難的，能夠真正發展起來，至少的需要50年左右吧。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他有個朋友就是做養老院的，養老院條件很好設備齊全，但就是沒幾個人來。那他當然著急呀，各種調研都做了，除了得到了中國養老問題不容忽視之外別無所獲。他就問我老師，以你一個在醫院工作的人來看，養老院到底好不好？

老師說，拋開養老院好不好，我就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把你的父母送進養老院？

他說不會。

老師於是說，這不就了了，你都不會，別人肯定也不會啊。

說白了，養老問題不外乎以下幾點：與傳統觀點的違背、與常規面子及他人口中孝道的背道而馳，承認自己窮得連養老院都負擔不起的無奈，以及社會制度的不健全。

在我們傳統的觀念里，一家人就是要四世同堂和和美美這樣才是對的，是正確的。而這個現象的背後毫無疑問就存在有家庭界限不清、存在有人無可避免的付出與犧牲的問題。那麼問題來了，誰去付出，誰去犧牲？

中國式社會的基礎是氏族、血緣、人情，而養老院無疑是一個充滿契約與制度的西方式社會，於大部分中國式老人來說，選擇了養老院就等於選擇放棄氏族、放棄血緣放棄人情，轉而走向那個未知的冰冷世界，所以他們不願意。

那麼讓我們換個角度，送父母去養老院即為不孝，那麼送子女去幼兒園是否不慈呢？

在社會作用上，養老院和幼兒園的作用是相似的，都是在家庭成員沒有能力去照顧其他的成員時選擇將其託管在另一處相對專業的場所。唯一不同的是被託管的對象，養老院是老人，託兒所是孩子。

僅此而已。

有的人也會怕把老人送去養老院了之後就沒有家的感覺了，事實上我覺得國人有點太放大親子關係而忽略夫妻關係了。

還有人會覺得，送老人去養老院在別人看來不好，在別人看來不孝。很遺憾，真正的孝重於心，而不重於跡。你把老人放在家裡老人摔了跌了都不會處理，這叫孝？你把老人放在家裡自己每天早出晚歸完全沒時間照顧這叫孝？

說完了這些，還要討論一些社會上對於養老院的錯誤認知。之所以有這樣的認識，從根源上來說除了傳統觀念之外，還有整個養老制度的詬病。

與我們一海之隔的日本在養老方面就做的非常好，我在東野圭吾的小說中看到過位於澀谷的老年公寓，居住條件非常好，老人也擁有完全的社交自由，當然晚上是肯定不能外出的。我還順便查了一下，日本的養老已經做到了「社區化小規模」，並且僅養老院的類型就已經細化到了11種左右。我們國家的養老雖然在不斷地探索，但仍還需要有不長不短的路要走。

以我國的現狀來說，養老院存在著一個「公辦的住不進去，私立的住不起」的窘境，對於普通的家庭來說，養老支出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在老人擁有完全自主能力的時候，他的照顧工作說實話不是很重，那麼一旦患病呢？那麼有人會說，那就請個保姆啊在家照顧。有個很現實的問題：保姆第一不夠專業，第二素質參差不齊，第三一個好的保姆價格可能比正規的養老院還要高，怎麼選擇？

有人又會說，那麼就辭職在家照顧。辭職在家，錢又從哪裡來？好我們不在乎錢，我們只在乎老人的身體。如果你家裡有一位老人得了阿爾茨海默症，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痴呆，你是否能夠承擔得起隨時隨地都要跑出去尋人的心理壓力？你是否能夠承擔得起老人情緒不穩甚至連你都不認得的心理壓力?你是否能照顧得了一個到最後連吃喝拉撒都無法自理的「痴呆」？

說得有些遠，在最初的辯題中，父母是主動提出了要和老夥伴去養老院，他來徵求我的意見。這是對我的尊重，可是如果我們長期處於一種微妙的類似於彼此試探的關係中時，我們誰也不說真話，都用假話來試探對方。那麼，無論答案是怎麼樣，這樣的親子關係都是有問題的。

一個問題重重的親子關係，你又怎麼指望子女會全心全意地照顧自己的父母呢？那些指責自己孩子長年累月都不來看望自己的父母，捫心自問難道自己就沒有一點責任？

別用孝綁架誰，也別用孝去嚇唬誰。

其實說到底父母其實非常不容易，拼死拼活一把血一把汗地活到現在，如果是那種一直都堅持自我的老人則已，怕就怕那些將所謂苦難試做自己人生的意義的老人，怕就怕那些對自己的人生毫無追求一心只放在孩子身上的老人，怕就怕那些明明活了一輩子卻沒有一天在為自己活的老人。這些人存在的全部意義就是孩子，孩子整利索了沒事幹了就要求自己的孩子再生個孩子讓自己帶著。

悲哀嗎？真悲哀。

值得同情嗎？真不值得。

所以我說，如果是我，在我的父母提出要和老夥伴去養老院，我會同意，但我更想要的是他能夠擁有健康的體魄，跑去和老夥伴旅遊，追求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天天守著我，不是囚禁於家長里短婆媳爭執這些無聊的事中去。

所以，父母終於開始想要追求不一樣的人生，他們願意，他們也能夠，他們就是想和老夥伴在一起跳跳舞打打機麻不理我家的那些讓他們煩心的破事，想去就去想回來就回來，這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啊！所以我幹嘛不同意呢？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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