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氤氳的河下古鎮

到達那個古巷的時候，我對那裡的一切還是一片茫然，只是在心裡暗自思忖，這是什麼鬼地方？灰牆、青瓦的破舊房子，被歲月腐蝕的木門木窗，悠長狹窄青石板小巷，難道是某個被保存下來的古鎮？

詢問，果然是古鎮，還想問得更多，但此時又下起細細的雨來，大家忙著找傘，忙著奔入小巷，而我也只好匆忙跟隨前行。

說來也怪，本來身體是有些疲倦的，心情是有些焦躁的，但一進入小巷，瞬間輕鬆寧靜下來，就連繼續詢問此地的想法也沒有了，只是撐著傘慢慢地走，慢慢地看。看小巷兩側那半開的房門，門內幽暗，彷彿時光靜止；看屋檐青瓦上垂下的雨滴，時斷時續，似乎錯落成曲。突然想起戴望舒的《雨巷》，大概描寫的就是這樣的小巷吧？只是那個撐著油紙傘的，丁香一樣的姑娘，她在哪裡？

還有更悠遠的，你看那座二層木樓斑駁的雕花木窗，毫不掩飾地昭顯著它曾經的富裕與輝煌，而當年，這裡是否曾有過一位倚窗眺望的俏麗女子？也或者是一位一杯清茶，一卷詩書，悠閑品讀的青年男子？只是時光在煙雨中流淌，剝蝕了木樓曾經的風光，也催老了倚窗眺望的俏麗女子和悠閑品讀的青年男子，樓下木椅上那個閉目而坐的老人，她是那麼安詳，絲毫不為面前電視機中的噪音所動，也不在意門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她是在傾聽細雨的呢喃？還是在回想曾經的歲月？

仰望天空，像看不清內容的經卷。那飄落的雨絲更像是從一片虛空而來，敲打著檐下的一隻黑色陶罐，像木魚。

在那個木板閣樓煙灰色的窗台上，有幾盆花正開得奼紫嫣紅，像是泄露著主人的心事。又有陳年老酒的味道，淡淡地從遠處飄來，竟勾起了人絲絲莫名的憂愁。

突然就有些恍惚，時間到底是靜止的？還是如那江水奔流不息的？為什麼我們行走在這麼一個古老的巷子里，竟然毫無違和感？

小巷幽深，看上去七通八達，每個看似毫不起眼的巷子都有自己獨特的名字，當然它們也應該都有自己的故事吧，只是那些門扉緊閉，像是並不願意訴說。那麼，我就只靜靜地走過，靜靜地看著它，什麼都不去說。

巷子走到盡頭，又是巷子，無窮無盡。只是因為時間緊迫，我們不能走得很遠，但已經足夠。

輕輕回眸，隔著氤氳的煙雨，古老的小巷真的就像是從唐詩宋詞中走來，而我們只不過是穿越了一次。我又回到了我的現實，而它，依舊留在千年之前，留在它應該在的年代。

後來我知道，我們去的那個古鎮是淮安的河下古鎮，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想當年，吳王夫差開鑿連接長江和淮河的邗溝，這裡就是古邗溝入淮河的古末口、京杭大運河最早的段落。在這裡曾生活過很多著名的人物，如大軍事家韓信、漢賦大家枚乘、巾幗英雄梁紅玉、《西遊記》作者吳承恩、愛國將領關天培、《老殘遊記》作者劉鶚，當然這裡也是周恩來故鄉。明清兩代這裡曾出過67名進士、123名舉人、12名翰林，有「進士之鄉」之稱。這裡也曾經無比繁華過，鼎盛時有「揚州千載繁華景，移至西湖嘴上頭」之美譽。據記載，當年這裡曾經有過108條街巷，44座橋樑、102處園林、63座牌坊，55座祠廟。只不過，曾經的榮耀或者繁華都已如煙消散，僅存的河下古鎮，是老淮安的一息尚存。

但同所有被保護被開發的古鎮一樣，河下古鎮也充滿了商業氣息。萬幸的是我們走的那條街比較僻靜，還沒有被商業沾染多少，這也就是我曾在回來的路上還一直無知地耿耿於懷，嘆息當地政府不懂開發什麼的。孰不知這是朋友的好意，讓我看到了一個原汁原味的古鎮。

真的，沒有什麼比這樣更好，那細雨氤氳的河下古鎮，如同戴望舒詩中丁香一樣的姑娘，一直是我們抓不住，卻又忘不掉的夢。

陌罌，本名王曉明，女，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詩詞學會會員，心理諮詢師，《讀者》簽約作家，首屆齊魯文化之星獲得者。曾在全國各大報刊及港台、海外各媒體發表各類文學作品千餘件。多篇作品被編為中小說試卷，入選中小學閱讀教材。出版散文集《生命中的來來往往》，長篇小說《你要找什麼》《隱居的王國》。另有多部作品待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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