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醜要不要外揚——中國的空氣質量戳中了誰的脆弱神經

Maryland大學的畢業典禮上中國留學生的演講中的一段話描述了國內空氣質量，引起軒然大波。媒體冠以「辱華」標籤吸引到不少眼球，也為許多看客搭建了自我YY道德制高點的平台。事後當事人道歉，不知是真認為自己演講內容失當，還是為了哄一哄一眾玻璃心。

筆者也在美國留學數年，文化差異多少感受到一些。從傳統來看，美國人的確比中國人更加胸襟廣闊，敢於談論自己國家的缺陷，有時也不避諱使用抱怨的語氣，表達一下不滿。

最近的美國社會也的確在蛻變，我們Trump總統的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就戳中了不少白左的玻璃心，以至於一度為Clinton挑選出We are already great的競選口號。筆者也曾因一些歷史問題、時事問題與美國玻璃心們爭論甚至爭吵，比如說道美國參與二戰期間受益於中國獨自4年的對日抗戰，至今卻埋沒那段歷史獨攬太平洋戰場的大功，就會有美國玻璃心受不了；再比如說道中國的反恐行動中處決極端宗教滲透進來的恐怖分子，白左又開始嚷著phobia、譴責中國的死刑和宗教排斥；談論到美國華人深受種族配額制的害，白左更毫不吝惜稱華人是racist。談論到這些對比之下暴露出來的美國當今種種社會問題，都會有美國玻璃心（據筆者經歷和觀察，白左居多）拋出「your country has more problems」。少有辨識能力的人就會明白，這是理屈詞窮並且無勇氣正視自身缺陷的表現。

且不討論今天美國社會、美國人的這種蛻變是否歸結為奧巴馬失敗的8年執政，這種趨勢足以另曾仰慕美國「land of the free, home of the brave」的留學生和移民們大失所望。筆者面對美國人批判美國社會，也基本源於此。雖然同持類似態度的人不多，但筆者自認決不是惟一。應該有很多留學生和華人移民因此對當今美國人趨於狹隘護短感到有意見了。

對一邊的不滿，有時難免引起對另一邊抱有幻想的情緒，雖然冷靜下來都明白：一方的衰敗未必伴隨另一方的改善。筆者就曾經用英語嘲諷白左：總說中國沒有思想言論自由，可現在是中國的校園裡敢批評執政黨的越來越多，不再是極少數，倒是美國校園，一貫一邊倒地給民主黨當走狗，聖母婊氾濫橫行。

今天國內網民的反應卻證明筆者吹牛吹早了。或許美國人向狹隘的方向蛻變是事實，然而國內網民的覺悟卻未有多大提升，仍然是「暴露本國缺點就是漢奸」這般冥頑。原本，這位同學的演講或許有些誇張，是有的可反駁的。然而國內空氣質量普遍比美國差是不爭的事實，網民的反應也遠遠超出批評她措辭失當、誇大其詞，而是一頂頂「漢奸」的帽子往上扣，反而顯現出理屈詞窮之相。即便法庭這種力求理智公正的地方，一方的辯論如果言辭惡毒、指控過激，都難免引起陪審團從心理上同情另一方而影響判決，何況是媒體報道、網民的反應。

果不出所料今天就有英文報導出現了：

然後該事件居然成為了一個維基百科詞條：

雖然美國媒體過去沒少報道不客觀甚至不實消息，但此次報道國內對此事的輿論反應，卻也令人難以反駁。我們不滿於美國社會、美國人心的蛻變，然而自己卻也半斤八兩；美國人越來越多的變得狹隘、護短、不敢正視自己社會的弊端，而中國人普遍也沒有什麽改善，吹完牛嗆完美國人後少不了被打臉的感覺。不知此時的愛國賊們滿意了沒有，他們丟人終於丟出國門丟向世界了。

關注此事的美國朋友表示不解：為何說中國空氣差就是辱華？那又不是你們的錯，而是奸商和地方官府勾結造成的；你們的人在那種環境下鍛煉的百毒不侵，還可以炫耀一番增強自豪感呢，可大家怎麽反而罵她？

美國朋友的疑惑不解反映的是正常人看待問題的邏輯，國內的灌輸式教育或許已經令多數人喪失了正常看待思考問題的邏輯，而習慣性地以預設立場為衡量是非好壞的判定標準。很多同樣來到美國留學的中國學生，亦未能倖免，一股「愛國激情」上腦，開始上演窩裡斗的鬧劇。國內網路暴民的具體反應不在此引述或截圖了，除了少數批評比較理智，大多數的謾罵和人身攻擊，諸如「戴口罩是因為長得丑」的低級comments，實在令人哭笑不得。替當事人說句公道話的，也都難逃一頂「漢奸」的帽子。筆者只想說，一個腦殘粉勝過十個高級黑的道理很多人都懂，如此靠扣帽子、批鬥別人的方式來「愛國」並不是真的愛國，而是暴露自己狹隘心虛，丟人現眼。

延伸

自近代以來，中國人不知為何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自辱」心態。其實近一百年前，有一個比這次給這位留學生扣「辱華漢奸」帽子影響更加深遠的事，相信中國人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就是——東亞病夫。

從小在學校受到的教育就是，西方人嘲笑我們中國人體質弱，所以我們應該自強，重視體育鍛煉，洗刷恥辱。筆者也是今年就讀歷史學博士班以後，從系主任的專著中才看到，當時西方所說的「東亞病夫」，完全不是這樣一回事。東亞病夫，英語里是Sick Man of Asia。注意這一關鍵細節：Man，單數結構。就如同在那之前，西方稱奧斯曼帝國為sick man一樣，講一個國家擬人化，sick man來指代一個國家，意在說明當時該國的統治之腐敗、社會之畸形，毫無貶損國民之意，甚至暗含著為該國國民鳴不平的感覺在裡面。

系主任的專著在前些年被騰訊專欄引用後，也遭到大批網路暴民攻擊，最令人哭笑不得的，就是稱「作者是日本人」。

奇怪的是，前陣子徐曉東顯擺自己打敗了所謂的太極大師時，也有成批的人在微博上為「揭露中國武術的虛假」叫好，一下都成了理中客，用極其俗陋輕佻的語氣調侃國術是「沒什麼卵用的玩意」，甚至中醫也跟著遭殃挨批鬥。這群人大放厥詞時往往都不忘記描述一番自己如何被「國學粉」罵成「漢奸」的，而且一定會強調「國學粉」從不拿出理據而只是一味地謾罵。

筆者還少留心觀察了一下，這些人口中所說的「國學粉」不是沒有，而是相對處於弱勢，而「敢於正視自身文化中的短板的理中客」在數量上完全佔上風。可相同的網路平台上，這次的網民一面倒地堅持「家醜不可外揚」、要求Maryland大學演講的中國學生道歉，實在很難讓筆者相信，這兩群人的交集不大；更難讓人相信，這次攻擊演講的同學的暴民，都是上次徐曉東戰「太極大師」事件中給別人扣「漢奸」帽子的「國學粉」。

那麼為什麼，很多人能不惜以「徹底摒棄傳統文化糟粕」的形式YY自己多麼理智客觀指責他人「民族情節狂熱上腦不分是非」，卻也可以高呼著「家醜不可外揚」YY自己是忠君愛國好青年指責別人「辱華賣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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