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歷史！下一位入圍戛納主競賽的中國導演，應該就是畢贛或他
文 | LOOK
年度世界頂級電影節戛納電影節昨晚落下帷幕，所有獎項結果全部出爐，備受關注的金棕櫚獎由第一次入圍主競賽單元的瑞典導演魯本·奧斯特倫德憑藉《自由廣場》獲得，他的前作《遊客》進過「一種關注」單元，當時就覺得非常厲害，但也沒想到三年就登頂了。
魯本·奧斯特倫德
這也是瑞典電影在1992年比利·奧古斯特、伯格曼憑藉《善意的背叛》合力奪得金棕櫚後時隔二十五年的再次問鼎。
《自由廣場》（2017）
此外，中國青年導演邱陽的《小城二月》獲得短片單元的金棕櫚，創造了華語電影的歷史。
邱陽
今年是戛納七十大壽，本來應該是大慶的節日，但相比六十周年那次，氣勢有著不小的落差。六十周年那次，戛納組委會邀請了三十多位大牌導演拍攝了短片集錦，並且那屆電影節的佳片也是如林。
塔倫蒂諾的《金剛不壞》、科恩兄弟的《老無所依》、格斯·范·桑特的《迷幻公園》、詹姆斯·格雷的《我們擁有夜晚》、大衛·芬奇的《十二宮》，組成了有史以來最強勁的美國電影兵團。
《金剛不壞》（2007）
此外，李滄東《密陽》、卡洛斯·雷加達斯《寂靜之光》、貝拉·塔爾《倫敦來的男人》、文森特·帕蘭德《我在伊朗長大》這些風格迥異的大師作品都令人難忘。
《密陽》（2007）
其實就在四月中旬，主競賽片單剛公布的時候已顯露今年頹勢的跡象，總數量居然只有十八部，比六十大慶那一年整整少了四部，之後才填補了一部，諷刺的是，填補的這部正是如今獲得金棕櫚獎的《自由廣場》。
而從前方媒體記者的反饋來看，包括邁克爾·哈內克、托德·海恩斯、河瀨直美這些戛納常客在內的新作，並沒有給人帶來多少驚喜。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今年最重要的幾個獎項的獲獎者都是戛納新人。
《自由廣場》（2017）
今年獲得主要獎項的電影，風格依然保持了強烈的社會現實性。《自由廣場》以全球化模式下的當代藝術、博物館藝術為背景，討論了中產階級道德觀。這是奧斯特倫德一直以來關注的話題。
與他的同胞前輩伯格曼一樣，奧斯特倫德非常擅長用戲劇性極強的陳述方式刺激觀眾，將觀眾慢慢帶入最煎熬困惑的情境中，從而產生最強勁的反思力度。在記者招待會上，評委會主席阿莫多瓦表達了評審團肯定這部電影的理由，主要有兩點，一是當代性，二是關於政治正確獨裁性的精彩講述。
無獨有偶的是，六十周年大慶的金棕櫚獎，頒給的也是第一次參加主競賽單元的克里斯蒂安·蒙吉的《四月三周兩天》。
《四月三周兩天》（2007）
法國導演羅賓·坎皮略執導的《每分鐘120擊》獲得了評委會大獎。這是一部講述1990年代初法國同志團體對抗艾滋病的故事，影片強烈諷刺了當時法國社會對於艾滋病的漠然態度。
《每分鐘120擊》（2017）
與奧斯特倫德一樣，這也是坎皮略執導的作品第一次入圍主競賽。不過，他之前參與編劇的《牆壁之間》獲得了2008年的金棕櫚獎。《每分鐘120擊》的風格與《牆壁之間》有一定的相似性，對白密集，調度精準，節奏感強烈。
《牆壁之間》（2008）
始終飽受爭議的索菲亞·科波拉的新作《牡丹花下》，前方媒體反響平平，不過索菲亞的得獎運氣一直很好，這一次她獲得了分量很重的最佳導演獎。《牡丹花下》獲獎，當然與題材密不可分，一是有關美國內戰，二是故事由女性角色驅動。
《牡丹花下》（2017）
女評委阿涅絲·夏薇依（Agnès Jaoui）在記者招待會上表達了有關性別失衡的不滿，她說看完所有主競賽單元電影，能夠通過貝克德爾測驗（按：Bechdel test包含三個內容，一是必須存在兩個有名有姓女角色，二是這兩個女角色之間有對話，三是對話的內容必須與男人無關）的電影鳳毛麟角。
范冰冰在記者招待會上應景地表達了同樣的看法：「我們要鼓勵更多的女性導演創作更多的女性角色」。但是另一位評審，《托尼·厄德曼》的導演瑪倫·阿德還是往回補了一句：「我們把獎頒給女性並非因為一定要頒給女性。」
俄羅斯導演安德烈·薩金塞夫的《無愛可訴》獲得評委會獎，這是一部通過找尋失蹤孩童的故事批判當代俄羅斯社會的電影。薩金塞夫之前一部作品《利維坦》也表達了類似的主題，看來對俄羅斯的批判會成為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創作走向。
《無愛可訴》（2017）
戛納的演員獎其實還是肯定影片導演的成就。戴安·克魯格獲得了最佳女主角，對她來說這確實是一次新鮮的經驗，身為德國人，她其實是罕見地用了母語德語表演。獲獎影片《憑空而來》觸及到了最激烈的歐洲現實：移民、恐怖主義、民粹主義。
《憑空而來》（2017）
總是一副弔兒郎當嬉皮士模樣的華金·菲尼克斯穿著帆布鞋上台領取了最佳男主角獎，他是因為蘇格蘭女導演琳恩·拉姆塞的《你從未在此》獲獎。影片關注的是非法性交易的社會問題。人們都認為，他今年也有望獲得奧斯卡提名。
華金·菲尼克斯（右）
今年戛納最風光無限的演員並非這二位獲獎演員，而是妮可·基德曼。原因是基德曼這一次有四部電影去了戛納，《聖鹿之死》《牡丹花下》入圍了主競賽單元，電視影集《湖畔之巔》（Top of the Lake，簡·坎皮恩執導）以及朋克電影《派對上如何搭訕女孩》（How to Talk to Girls at Parties）作了特別展映。
妮可·基德曼
擅長寓言體創作的希臘導演歐格斯·蘭斯莫斯憑藉《聖鹿之死》與拉姆塞平分了最佳編劇獎。
《聖鹿之死》（2017）
今年戛納與中國有關的新聞不多，很多關注還都放在了范冰冰的評委身份上。除此之外，李睿君執導的《路過未來》入圍了「一種關注」單元，兼有楊子姍出演，也吸引了一定的媒體關注度。
《路過未來》（2017）
不過，在昨晚的頒獎典禮上，對於真正關注未來華語藝術片走向的人來說，有一個非常令人振奮的消息。邱陽執導的《小城二月》獲得短片單元金棕櫚獎。從獎項分量來看，這是對短片創作藝術成就最高級別的肯定。
《小城二月》（2017）
在澳大利亞接受過完整全面電影教育的邱陽，之前還曾拍攝過題材尖銳的短片《日光之下》，獲得過金馬獎短片提名、入圍了戛納「電影基石」單元。邱陽的這部短片處女作《日光之下》已經顯示出了強烈的個人風格，他非常擅長用影像調度來捕捉氣氛與人物關係。
《日光之下》（2015）
雖然有大量遠景與中景，演員全部使用常州方言，但絕非獃滯的模仿已成刻板俗套的長鏡頭風格，因為影片的調度明顯與敘事，與心理現實，與人物狀態，與導演所關心的日常政治主題息息相關。
最新的這部《小城二月》，片名很巧妙地融合了兩部中國電影的歷史經典：《小城之春》和《早春二月》。
《小城之春》（1948）
《早春二月》（1963）
《小城二月》講常州一位普通的母親尋找放學後失蹤的女兒。一開始是父母在派出所報案，因為女兒失蹤過多次，父親明顯對此感到不耐煩，最後只有母親一人獨自尋找，她四處碰壁。後來聽說河裡發現一具無名屍體，母親前往查看，但影片在這裡落下帷幕，並未告訴觀眾那具屍體是否便是她的女兒。
《小城二月》（2017）
邱陽目前正在籌備自己的第一部長片，他很驕傲地宣布，目前是和國外的製片公司合作，因為他不認為中國導演就一定要和國內的電影產業發生關係。不管是出於什麼想法，他這樣的表態都非常另類和大膽。
邱陽
中國昔日「地下電影」（這個名詞如今已被棄用）的旗幟人物賈樟柯、婁燁、王小帥都早已回歸產業主流，並且呈現出創作商業化的傾向。因此，中國藝術電影（或者說影展電影）的新老更替危機真的迫在眉睫了。
從歷史經驗來看，邱陽目前的創作態勢讓我想到紀錄片導演王兵。
王兵
王兵當年也參加過戛納的基石單元，從事創作至今，他沒有與國內電影產業發生任何關係。王兵的電影從來沒有在國內立項，幾乎都用海外資金。西方的電影評論者將王兵視為當代中國最重要的影像紀錄者。王兵至少證明了，經濟上不和國內電影產業發生密切關係是可以維持創作的。
當然劇情片和紀錄片並不一樣。對邱陽來說，最關鍵的就是正在創作的劇情長片，能否入圍歐洲三大影展，甚至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將決定他的未來走向和高度。
前兩天，《呼吸正常》的導演雲中（李雲波）在群里發表了一個論斷，他認為中國年輕一代導演有望衝擊戛納主競賽單元的有兩人，一個是《路邊野餐》的導演畢贛，一個就是邱陽。當時他剛看完《小城二月》，難掩對邱陽的欣賞和激動。
畢贛
而畢贛，正好在今年的戛納開幕前宣布了他的新電影計劃。他將於六月在貴州老家開拍《地球最後的夜晚》，自帶藝術片光環的湯唯與張艾嘉聯手加盟。法國著名的藝術電影發行公司Wild Bunch直接買斷了影片的全球發行權，這為《地球最後的夜晚》之後入圍頂級影展增加了一枚很重的砝碼。
2002年，賈樟柯的《任逍遙》入圍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打破了第五代導演張藝謀、陳凱歌在整個九十年代長期壟斷中國電影戛納話語權的局面。之後婁燁、王小帥的電影亦先後入圍主競賽。過去十多年中，一直是上述三位導演輪番上陣代表中國電影在戛納發聲，再無一個新人露頭。
《任逍遙》（2002）
在這裡大膽做個預言吧，畢贛和邱陽，極有可能是下一位（or both）入圍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中國導演。
新的時代已經在敲門，新的時代一定會到來。
邱陽（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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