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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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知乎」上看到一個問題：「你見過情商最高的行為是什麼？」

答案竟是：「即使對最熟悉、最親切的人，仍然保持尊重和耐心。」

如果是在幾年前，我可能會對這個答案嗤之以鼻，覺得能夠兼顧事業、家庭、美貌和身材，才是情商最高的行為。

可現在對這個答案，我真的不能再認同了。

幾乎在所有外人的眼裡，我都是個八面玲瓏的小姑娘，謙虛熱心，從來不抱怨、不發火。可是在熟悉我的親人朋友那裡，我卻是一顆時刻會爆炸的炸彈。

我在大三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喜歡跟我媽說話，原因是我倆實在沒法好好說話，講不了三句話就充滿了火藥味，以致無法再心平氣和地對話；但等平靜下來時，又都後悔得牙根兒痒痒。

我一度將過錯歸咎於我媽。舉個例子：

我大包小包地拎著行李，坐了28個小時火車後到家，進門累得癱在床上，她會進來問一句：「怎麼累成這樣？！」這個時候我往往會沒好氣地回一句：「你說呢？！這不是廢話嗎？」

我媽只好一臉落寞地出去，或者乾脆一屁股坐在床邊開始念叨：「你對媽媽的態度怎麼這麼差……」然後我就更加煩，讓她趕緊出去。有時候，若是我媽心情也不太好，大聲回我一句，我們的對話往往就會演變成一場不小的口角。兩人一個比一個更大聲地說話，好像誰的聲音大，誰就更有理。

我覺得我媽簡直是太過分了，一點兒都不設身處地地心疼我也就罷了，還明知故問。明知故問也就罷了，她還比我更委屈了！真是不可理喻的更年期女人！

戰火紛飛的家庭對話局面的扭轉，是在大四寒假。

那一次，我身體不舒服睡了一下午，忘了去陽台把我媽交代要收的被子收進來。我媽一進門就開始習慣性地大聲念叨：「哎呀！你咋回事啊，怎麼不把被子收進來啊！都冷掉了，白曬了！」

按照以往，我會用比她更大的聲音毫不客氣地回過去：「我忘記了嘛！又不是故意的！」接下來，我媽一定會更加大聲地說：「你總是這樣，一點兒也不上心！什麼事情都忘記！你這樣能成什麼大事……」然後戰事愈演愈烈。

可那天我實在是沒力氣大聲說話，於是用特別淡定而低沉的聲音跟我媽說：「啊，我下午不太舒服，睡了一覺，給忘了……」出乎我的意料，我媽居然沒有大聲抱怨，反而用溫柔的聲音說：「啊？不舒服啊？那你快接著睡。」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這是我第一次嘗到兩人都輕聲說話的甜頭，怎麼可以如此安靜，如此美好，如此溫柔。

我媽的感受應該也是如此。因為第二天我倆居然都不約而同輕聲細語地說話，溫柔地回答對方的問題。一直覺得誰說話聲音大誰就能取得戰爭勝利的我們，似乎都開始意識到，好好說話，根本連戰爭都不會開始。

也就是從那次開始，我花了幾個晚上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曾讓我苦惱過的關係危機。

前幾次戀愛的失敗，是不是真的都是他們的不可理喻和我的無辜受難？答案是：不！很多次，都是由於我不好好說話。

跟好朋友為數不多的幾次鬧僵，是不是真的都是他們的斤斤計較誤會我的意思？答案是：不！似乎同樣也是由於我不好好說話。

跟家人的唇槍舌劍，是不是真的都是因為他們的不理解、不關心、不體諒？答案也是：不！同樣是由於我不好好說話，沒給他們理解我的機會。

我總是不耐煩地說：「不知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或者是陰陽怪氣地說：「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樣呢？」或者是冷冰冰地說：「你別來看我，我正忙著呢。」總之，就是不能好好地回答對方的問題，或者是不能溫柔地回應對方的關懷。於是，誤會與矛盾在如此這般不好好說話下越來越深。

而當我開始耐心溫柔地對待身邊的人時，我驚訝地發現不止我一個人不好好說話。

許多吵架的夫妻、情侶和父子，大多也是由於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不好好說話。一方埋怨對方不夠重視，另一方責備對方錙銖必較，最終在吵吵鬧鬧中不歡而散。

其實，那些我們以為的別人對自己不夠重視，不過是因為我們對自己太重視了，自以為我們說過的每一句話，別人都必須牢記在心，如果別人沒做到，就委屈矯情得不行。

忙碌疲憊的工作與生活，誰都難免會有疏漏。哪怕是再愛你、珍惜你的人，你也不能強求對方把你說的每一句話聽進耳里記在心裡。

寸步不讓的我們，都是只希望整個世界溫柔地對待我們，卻不曾溫柔地對待整個世界。那個曾經也得理不饒人、寸步不讓的我，現在才明白，有那些去苛責對方的時間，不如耐心地再說一遍，好好地再回答一次。

後來，我每次遇到兩個熟悉的人互相噴著火藥不好好說話時，都會走過去笑著說：「你倆好好說話行嗎？好好說話。」

我們常常對不親近的人彬彬有禮、尊敬有加，卻對自己熟悉親近的人口無遮攔、肆意傷害。越長大，我越意識到這樣的可怕。我漸漸明白，對每一個人，哪怕是熟悉、親切的人，仍然保持尊重和耐心，是一個人真正成熟的標誌之一。

好好說話，是一種很可貴的耐心，這恐怕是這世上對親情、友情、愛情，最大的尊重與呵護了。

——選自《拼了命，盡了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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