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吳冠中、李可染的老師,卻「憋屈」了半輩子
去年11月26日,
在佳士得香港2016年秋拍「先鋒薈萃「專場中,
一位藝術家的油畫《漁村豐收》
以3974萬港元(約合RMB3473萬元)拍賣成交,
創下了藝術家個人的最高拍賣紀錄。
林風眠油畫《漁村豐收》,3473萬元人民幣成交
然而,抗戰時期,
該藝術家的杭州舊居卻被日軍佔用為兵營,
花園成了馬廄,他曾震動國內外的巨幅油畫:
《摸索》《人道》《人間》《痛苦》
被扯碎,用作馬匹的擋雨布……
這位藝術家便是林風眠。
1926年的林風眠,會發現那是一付「敏者相、不可隱」的後生可畏的容貌,眉宇間雖鎖了一點小小的憂傷,卻五官出挑,面善而眼神炯炯,竟是非常好看的青年。其神情尤其堅毅,是一付打定了主意要懷疑世界、不輕易與之言和的姿態
1900年,林風眠出生於廣東梅縣一個石匠家庭。
上中學時其繪畫天分已讓老師自愧弗如。
給他打120分,說林風眠比他畫得還要好。
23歲時的林風眠(中),正與他的好友林文錚(右)、李金髮(左)一起在德國柏林遊學
現任中國美術學院院長許江認為:
「林風眠的藝術具有一種罕見的苦味」,
這發源於命運開篇一抹寒涼的底色:
幼年時,母親與人私奔未果,
險被宗法私刑處死,後被賣到他鄉,再無音訊。
他因此大病一場,卧床半年,變得沉默寡言。
三喜圖
在他的作品中,人物畫大多為仕女,
卻只是他一手創造出來的女子像,
一色的丹鳳細眼,秀眉上揚,
月牙白肩線毫無澀滯,如綢緞般甩出去。
這些仕女正像是他的母親,他的愛人。
艱難歲月里,
他反覆地畫仕女這個溫暖的主題,
好似母愛的神韻就在那裡。
琵琶仕女 1960年代 紙本設色 66x68cm
中華藝術宮藏
19歲時,在巴黎國立美術學院
——法國美術教育的最高殿堂求學的林風眠,
不是個守規矩的「好學生」,
他為塞尚、莫奈、馬蒂斯等離經叛道的畫家所傾倒,
又在巴黎東方美術館、陶瓷博物館的
彩陶、漢畫磚、唐三彩、瓷器花紋上,
發現了中國民間藝術的奇特魅力。
捉放曹
霸王別姬
青衣
戲劇人物
戲劇人物
1924年5月,法國東部舉辦中國美術展,正旅居法國的蔡元培作為重頭嘉賓出席,他被林風眠的《摸索》深深吸引。蔡元培讚歎他的藝術天才。
1950年代的林風眠,在杭州玉泉寓所。
1925年冬天,林風眠從法國歸國的船才剛抵達,
就看到岸上已經拉了紅色條幅,上邊寫著:
「歡迎林校長回國。」
連他自己都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兒,
就被學生們一路帶到了國立北京藝專。
26歲的他,
成了20世紀全世界最年輕的高等藝術學府校長。
杭州玉泉林風眠故居
兩年後,又赴杭州出任中國第一所綜合性國立高等藝術學府——「國立藝術院」的首任校長。
在北京,他力排眾議,邀請大膽將裸體藝術引入教學,當時被正統國畫家譏為「野狐禪」的齊白石來校講學;在杭州,他嘗試將西畫系與國畫系合并,毫不避諱地延請與己觀點針鋒相對、強調國畫獨立性的潘天壽任教。
執掌中國南北兩大美術陣營的十年時間裡,林風眠在中國藝壇一舉成為眾所仰望的風雲人物,一度被稱作「藝術界的胡適之」。先後培養了一大批享譽世界的藝術大家,如吳冠中、李可染、趙無極、朱德群、蘇天賜、席德進等。
林風眠《罐》 40年代 67x67CM
上海中國畫院藏
他鼓勵學生釋放天性,口頭禪是
「畫不出來,就不要畫,出去玩玩。」
「放鬆一點,隨便些,亂畫嘛。」
後來成為著名美學家的洪毅然,
在藝專上學時繪畫拘謹,
林風眠勸他作畫前先喝酒,
這樣就會狂熱起來。
林風眠《三隻梨》50年代 68x68CM
上海中國畫院藏
抗戰爆發後,經歷遷徙、並校、學潮和辭職等一系列風波,林風眠將妻兒安置於上海,輾轉浙、贛、湘、雲、貴及香港、越南,避居重慶,從少年得志、才彥環繞的藝專校長猝然跌入殘山剩水、鄉野民叢,由此迎來了一生由顯轉隱的分水嶺。
據李可染等人的記述,林風眠當時過著遺世獨立、「苦行僧一般的清凈生活」,自己操持家務、置辦三餐。他經常就著一點水煮豬肉、蔬菜,足不出戶地畫上一天,一次可畫幾十、上百張,大部分付之一炬,剩下的直摞到屋頂。
事後,林風眠談起這段往事卻說:「在北京和杭州當了十幾年校長,住洋房,乘私人轎車,身上一點人氣幾乎耗光了。你必須真正生活著……身上才有真正人味,作品才有真正的生命活力。」
林風眠《騖群》50年代 66.5x66CM
上海中國畫院藏
1945年之後,林風眠被杭州藝專聘為教授,主持林風眠畫室。
杭州藝專於1951年改為中央美術學院華東分院,轟轟烈烈的「徹底改造」中,原有教學體系被一概推翻:油畫先驅吳大羽遭到解職,退隱上海;潘天壽、黃賓虹等丹青巨擘,被勒令從石膏素描重頭學起;林風眠、關良被當成「新派畫小集團頭頭」,和學生一起下鄉「改造思想」。
林風眠「識趣」地辭職離開,攜眷寓居於上海南昌路一棟法式二層小樓,又一次開始了漫長的蟄伏和寂寞的精神遠征。他依靠賣畫和一點補貼為生,經濟拮据,不得不出售畫冊和唱片,裁下宣紙邊條作畫,以求物盡其用。1956年妻女遠赴巴西投奔親戚,孑然一身的林風眠退居二樓,深居簡出,常以麵條、稀飯果腹,作畫之餘,飲茶、養花、看戲。
林風眠 《春天》 1960年布面油彩 42x35cm
上海美術家協會藏
上世紀60年代初,
林風眠的作品成了「黑畫」,
1966年傅雷夫婦含恨自盡,
林風眠震驚之餘,為免留下「罪證」,
趕在紅衛兵抄家前閉門燒畫。
1966年,林風眠把大量作品沖毀在這個抽水馬桶里…
於是,1966年的一天,
中國美術史發生了諷刺而殘酷的一幕:
林風眠趕緊關緊門窗,
燒畫的煙把他的臉熏得烏黑。
他怕煙囪冒煙被人發現,
又改了辦法,把畫撕碎,
泡成紙漿,然後從馬桶衝下去。
林風眠在上海南昌路的寓所
據義女馮葉回憶,
林風眠的臉堅毅決絕,一反平時的和藹可親,
幫他毀畫的學生捨不得撕碎其中幾幅精品,
林風眠毫不猶豫地說:
「我不要連累任何人,
我不要留下任何一張可以作為證據的作品,
我要親手毀了它,我還會再畫……」
1963年,林風眠在上海南昌路寓所畫畫
林風眠《秋鷺》1975年 49x69.5CM
上海中國畫院藏
林風眠 《貓頭鷹》 1960年代 紙本設色 45x45cm
中華藝術宮藏
林風眠 《蘆花雞》紙本設色 70x70 cm
上海美術家協會藏
文革之中,林風眠遭到批鬥和抄家,一度因「間諜罪」蒙冤入獄。1972年底,林風眠被釋放,收藏家柳和清稱,4年多不見天日的牢獄生活,使得他的胃病和心臟病更為加重,「臉上一無血色」。
這是錢君匋先生回憶林風眠時提到的往事,這個老人就只能把嘴湊到飯盆前,用嘴去夠飯菜,如同牲口一樣。
林風眠 《春》 1962年 紙本設色 40x38cm
上海美術家協會藏
林風眠《騖群》(局部)
漫長的日子裡,林風眠幾乎每天都能聽聞朋友們自殺的消息,可他說:
「我絕不自殺,我要理直氣壯地活下去。」
周恩來的干預下,林風眠於1972年底終得以獲釋,但境遇仍是窘迫,看守所非人的遭遇留了一身的傷病給他。
林風眠 《春風》 1960年 紙本設色 67x67cm
上海美術家協會藏
林風眠 《青山》1962年 紙本設色 40x38cm
上海美術家協會藏
林風眠 《郊外》 1961年 紙本設色 68x68cm
上海美術家協會藏
林風眠 《江南》 1961年 紙本設色 65x65cm
上海美術家協會藏
在葉劍英家族幫助下,林風眠於1977年被批准出國探親,赴巴西探望闊別20年的妻女,此後移居香港。臨行前,好友巴金收到的告別留念是他的一幅《鷺鷥圖》,學生吳冠中收到的是青藍色調的葦塘孤雁,他為此賦詩一首,遙祝恩師「浮萍葦葉經霜打,失途孤雁去復還。」
林風眠在香港的生活照
90歲的林風眠在香港太古城公寓作畫
客居香港的10多年間,林風眠先後在日本、法國、香港、台灣成功舉辦個展,在80高齡憑記憶重畫在「文革」中毀掉的作品,「將生命留在尺牘間奔騰、呼號、哭之笑之」(吳冠中語)。
林風眠 《菖蘭》1961年 紙本水墨 66x69
上海美術家協會
林風眠 《花卉》 1970年代 紙本設色 68x46cm
中華藝術宮藏
林風眠《鮮花》1975年 44x34CM
上海中國畫院藏
新文化運動的狂飆突進,抗戰的滔天洪流,文革的牢獄之災,遠走香江的韜光晦跡,林風眠見證了百年來民族文化所遭受的困厄與磨難。
難怪,黃永玉在《比我老的老頭》一書中,
這樣寫到林風眠的去世:
九十二歲的八月十二上午十時,
林風眠來到天堂門口。
「幹什麼的?身上多是鞭痕?」上帝問他。
「畫家!」林風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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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獅子林不同,這樣的吳冠中山水你喜歡嗎?
※他是吳冠中的得意弟子,但他的作品卻自成一派!
※吳冠中畫梅,最是與眾不同!
※吳冠中:可惜他與我們相隔一百年!
※吳冠中筆下的竹,真是太美了!
※我還是喜歡吳冠中的畫
※為不害人,吳冠中竟然把陪伴一生的印章,都給磨了!
※吳冠中:有師承的藝術家很可恥
※吳冠中筆下的農家鄉情,真是太美了!
※他是吳冠中、趙無極、朱德群三位的老師,卻連一場畫展都沒辦過
※吳冠中:這幫流氓書畫家,我就是看不慣!
※吳冠中:我的老師潘天壽和林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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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冠中:如果我的學生作品都像我的話,那是我教學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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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冠中:我童年看到飛蛾撲火被焚時,留下了深刻的難以磨滅的印象,梵高,他撲向太陽,被太陽熔化了!
※吳冠中說:一百個齊白石,比不上一個魯迅,他說這話有何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