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平民皇帝之劉秀《七》

公元前6年，西漢哀帝建平元年夏，兗州治下陳留郡濟陽縣（今河南省蘭考縣）發生了一件轟動的新聞——麥田裡長出了一株麥頸上有九個麥穗的麥子。這事情放到現在，人們總會往基因變異方面想，但在自然科學尚處萌芽階段的當時，這可是祥瑞。

何為祥瑞？與眾不同之物。

正常東西看慣了，大家不以為奇，一旦出現與眾不同的東西，人們總會將其與上天的警示掛鉤。至於是往好處想，還是往壞處想，全憑一張嘴。比如這長有九個麥穗的麥子，你可以說它是上天預兆五穀豐登，也可以說天降妖孽，世有劫難。

統治者都愛聽好的，那就給他講好的。

當時這些所謂祥瑞，總會被利欲熏心之徒利用，大造輿論，謀取私利。統治者們看到自己治下天降祥瑞，這可是對自己的肯定，欣喜之餘，向朝廷上奏祥瑞之人自然得予以獎勵。進獻祥瑞成為某些人升官發財的「捷徑」。

麥農向濟陽縣令劉欽呈獻九穗嘉禾祥瑞。劉欽仔細觀察案上這奇異的麥子，浮想聯翩，漸漸出神。不過，劉欽想的不是如何向上級呈報這祥瑞，而是在憂心時局。一年前，荒淫的漢成帝劉驁死於酒色之中，劉驁之侄劉欣在大司馬王莽與丞相孔光的擁立下即位，是為漢哀帝。以哀帝母傅太后為代表的新外戚勢力與以王莽為代表的老牌外戚勢力爭權，雙方正斗得不亦樂乎，根本不在意民間的疾苦，時局越發動蕩不安。主昏於上，臣亂於下，朝廷之上一片阿諛奉承之聲，虛報所謂「祥瑞」成風，地方官員大都變本加厲地盤剝百姓，搜刮民脂，百姓怨聲載道。

老天似乎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警醒世人：京師至北邊郡國發生大地震，三十餘座城郭損毀；暴雨不停，汝水、潁水泛濫成災。

在這天災人禍之下，最遭殃的是百姓。上有官府苛剝，下有天災不斷，莊稼連年歉收，百姓為了逃脫沉重的賦役，紛紛逃亡背井離鄉，致使大片土地荒蕪。

身為劉氏皇族子孫的劉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朝綱敗壞，生產廢弛，百姓流離。雖然身為皇族子孫，卻已是旁支得不能再旁支的子孫，及至劉欽已經沒有爵位。

後世人云：身無半畝，心憂天下。又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劉欽雖只是濟陽縣令，於這亂世根本沒有參與時局的能力，卻也在心憂天下，關注著天下之興亡。

讓劉欽感到困惑的是，這九穗嘉禾究竟意味著什麼？若是上天的指示，那又會是什麼？

更讓劉欽感到驚異的是，附近其他郡縣皆因天災引發嚴重的饑荒，唯有濟陽一地粟麥豐收，一片豐年景象。此時劉欽妻子樊嫻都已懷有六七個月的身孕，再過幾個月，小生命將要呱呱墜地。劉欽不由將這幾件事聯繫在一起，莫非這是冥冥天意，這個小生命將是歷史的創造者，將為世人帶來福瑞？

轉瞬間，冬天來了，到了樊嫻都臨盆的日子。劉府家的丫鬟婆子進進出出，劉欽在屋外焦急地等待，卻聽到夫人難產的消息，古時難產是真正的九死一生。要說樊嫻都曾生育二子二女，不該有難產的情況，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劉欽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只能暗暗祈禱母子平安。穩婆說接生的房屋陰濕潮冷，不利於順產。劉欽有了主意，連忙吩咐家人將夫人抬上馬車，急急趁著夜色趕往濟陽城外的漢武帝行宮。行宮地方大，通風，溫度應該有保證，利於順產。這座行宮一百多年沒人住過，今天且斗膽用它一用，這事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私用皇帝行宮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劉欽親自為夫人生火，保持房間的溫度，樊嫻都還在繼續努力。不知過了多久，一道亮光閃現，房間頓時光亮如晝，伴隨著的是嬰兒的啼哭聲。劉欽彷彿置身夢境，心神出竅一般，直到府中丫鬟欣喜若狂地跑到劉欽面前：「恭喜老爺，夫人為老爺生了一個公子！」劉欽才回過神來。劉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頓感身子疲軟，狂喜中的劉欽已經顧不得這些，連忙讓丫鬟將襁褓中的嬰兒抱過來。嗬，這孩子長的，濃眉大眼，天庭飽滿，氣勢不凡，一臉福相！

當時社會上流行算命讖緯之學，劉欽想請卦師為兒子的未來算上一卦。劉欽派功曹充蘭去請遠近聞名的卦師王長來為幼子卜卦，王長先前卜過一卦，將為貴人卜卦，莫非就在此行，於是便欣然前往。

劉欽報上了兒子的生辰八字，王長卜算之後默然無語。劉欽忍不住相問：「莫非此子不吉？」王長向劉欽搖搖頭，使了個顏色。劉欽會意，命充蘭等人退下。廳中只剩下劉欽與王長二人，一片沉寂。王長深呼吸一口氣後，開口說道：「此子貴不可言！貴不可言！」至於能貴成什麼樣，王長卻隻字不提。不待劉欽開口再問，王長已經飄然而去，風中只剩下一句叮囑：「此子的生辰八字再不可泄露給他人，切記切記！」

莫非兒子今後將登閣入相，劉欽將兒子出生時的異象、王長口中的「貴不可言」同九穗嘉禾聯繫在一塊，頓時心潮澎湃。於是，便給兒子取名為劉秀，表字「茂」，意寓那九穗嘉禾。

劉秀一歲時某個深夜，有望氣者自稱蘇伯阿前來拜訪劉欽，稱舂陵（劉欽老家）之地王氣衝破雲霄，慕氣而來，而行至濟陽乃見王氣勃勃而興，濟陽令舍之王氣更為最盛。當聞之劉欽幼子名為劉秀之時，蘇伯阿獃坐半晌，方才喃喃自語道：「天意啊，真是天意！」良久方言：「君曾聞『劉秀當為天子』之讖乎？」劉欽聞言大驚，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劉欽竭力掩飾內心的驚恐，故作平靜地說道：「吾不曾聞此讖，此讖中劉秀莫非指的是當朝劉歆。」蘇伯阿大笑：「非也非也！我曾與劉歆同在秘府校書，於古書中見一古讖曰『劉秀當為天子』，可笑那劉歆為應合此讖，改名劉秀，以為這樣便可順承天意，坐享九五之尊。殊不知劉歆未曾見過此讖後部分，讖曰『劉秀二十八，自當龍興』，那劉歆年已四十有餘，與此讖不符，劉歆改名，純屬自作聰明，自娛自樂而已。我見令舍王氣沖霄，令郎名為劉秀，莫非此讖正應合令郎？！」說著還要當面為劉秀相面，劉欽不知蘇伯阿打得什麼主意，自是不肯引出劉秀相見。為防止蘇伯阿到處亂說此讖，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劉欽決定讓蘇伯阿成為死人，於是設宴款待蘇伯阿，然後趁蘇伯阿醉時下手。蘇伯阿似早有預料，對劉欽的敬酒來而不拒，每杯輒盡。劉欽於蘇伯阿醉時下手殺了蘇伯阿，在那個深夜，癲喜交加的劉欽是怎樣的護犢情深，又是怎樣的殘忍恐怖！

關於劉秀的奇聞異事還在繼續，劉秀也在父親的庇佑下成長著。小劉秀不知道那些福瑞、讖言究竟意味著什麼，但是在劉秀懵懂的記憶中，父親一直對自己要求很嚴格，謹慎地教給自己為人處事的道理，雖然那些道理在劉秀心中很抽象，但是潛移默化的影響卻使劉秀自小養成了謙謹忠厚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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