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搖落故園春散文

作者

簡介

鄭麗麗，筆名疏柳含月，文學愛好者，山東日照五蓮人，市作協成員，有作品在國家、省市級比賽中多次獲獎。

散文鑒賞

桐花搖落故園春

四月的暖陽透過繁密的梧桐花，落到樹下做針線活的母親身上。母親身邊的搖籃里躺著小小的我。為著多做一點活計，母親折來幾支梧桐花，插在我的搖籃邊上。我的小腳一蹬搖籃，花束就簌簌搖動。簌簌搖動的花束就逗引出我咯咯的笑聲，手舞足蹈一番，我的笑聲也就點燃母親臉上的笑意。母親穿針引線，時不時看看自己這自得其樂的孩子，偶爾附身撿拾出樹上飄落進搖籃的漂亮清香的粉色花朵。

許是母親多次的描述吧，這樣的夢境不止一次的出現。醒來惹出一枕悵惘：小時候，故鄉的四月，真是是梧桐花的舞台，梧桐花的嘉年華呀。尚在襁褓里的我，就已經深深喜歡上了她們。

一棵梧桐樹苗，長勢很快。五年之後就可以做屋椽，十年之後可以做傢具，二十年後能夠做壽材。它的木材不輕易變形，深受魯地人的喜愛。小河邊，院牆外，菜園旁，山崗上，田間地頭，到處都是。一到四月，梧桐花開，粉色的花束，伸展喇叭狀的朵兒，開滿枝頭。滿村都瀰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村裡人上山幹活，看見自己的家淹沒在花海中，常用調侃的口吻和同行的鄉鄰說：「你看看這花開的，沒鼻子蓋眼的！幾輩子沒逮機會開似的。」

真正對梧桐花有記憶，是拿它來吃和玩。

梧桐樹本身一股子怪怪的臭味，葉子也是，所以輕易不招惹蟲蟻上身。但梧桐花香呀，每個枝頭都開著一大簇，每朵粉色喇叭狀的花朵底下，都有甜甜的花蜜。梧桐樹枝脆生，一折就斷。小孩子能夠得著地方，我們是不會放過的。每人抱一支，扯住花朵一拽，便看見花冠完整的從花托上下來了，把靠近花托的一段含進嘴裡，輕輕一撮，花蜜就進了嘴了，那個甜呀，那個香啊，每個孩子都笑眯了眼。

吃夠了，就拿花來做花環，是過家家必不可少的道具。

柳枝已經長出嫩葉，綠得嬌艷。扯來幾支擰成個圈，現成的梧桐花就橫七豎八的裝飾了上去。一群嘰嘰喳喳的孩子費了好大勁終於做成了花環，當天的「新娘」就美滋滋的戴在頭上。綠綠的柳葉兒，粉粉的花朵兒，給這個女孩子平添幾分漂亮。每個男孩子都爭著做「新郎」。最後是她小哥哥爭到了，理由是：「她是我妹妹，我們最親！你們都排我後邊！」於是，力氣最大的兩個男孩子，互抓手腕，搭成花轎，抬起新嫁娘，在小夥伴們「敲鑼打鼓」的護送下，熱熱鬧鬧送到她小哥哥的梧桐花裝扮好的「新房」。每個孩子，都是灰頭土臉的吧，衣衫不敢說襤褸，土壤肥沃且幅員遼闊倒是不誇張。但這純粹的歡樂，又似乎不沾染一絲塵埃。

樹下的落花是螞蟻的最愛。大約是貪婪花蜜的原因吧，幾乎每朵落花上都有螞蟻光顧。我們另外一個遊戲就是找爬得最快的螞蟻。瞅好帶有螞蟻的落花，每個孩子撿拾一朵，劃拉好起跑線，一同放下自己的戰將，就看誰選中的螞蟻爬得快了。

不過螞蟻聽不懂人語，老是出狀況：有的傢伙死活不從花朵里出來；有的出來了只在花朵上爬愣是不下地；有的一出花朵往後跑，急得臨時主人趴到地上，撅腚翹尾巴地鼓著腮幫子輕輕吹氣，幫它掉頭；也有更搞笑的，本來跑的好好的，突然來個180度大轉彎，眼瞅得第一了，自己跑回來弄個倒數。我記得彩兒是個急性子，看見自己的螞蟻爬回來了，一著急，沖螞蟻就使勁吹了一大口氣，結果，不僅她的螞蟻，連臨近的幾隻螞蟻都被她吹得無影無蹤……吹起的塵土眯了大家的眼，引來夥伴們一頓大笑和一頓埋怨。也有為哪只是自己的螞蟻而爭吵的時候。螞蟻在我們看來都是一樣的長相，細腰胖肚子，凸眼小觸角，渾身黑乎乎。所以監督過程中誰要是偷個懶溜個神，就有可能找不到自己花里爬出來的那隻了，於是，一場熱鬧的爭執在花影下，花香里，開場。

開在童年裡的梧桐花，想起來還是那麼甜蜜。但近年故鄉是速生楊的天下，見縫插針式佔據了絕大數的空地。梧桐這個常見的樹種，反而是返主為客，樹口凋零，並不常見了。本該花香四溢的四月天里，楊絮亂飛，撲頭打臉，地上竟是如落雪一般！我還是腳踏故土，可這嗆死人的楊絮，讓我真的回不去了我記憶里的故鄉。小時候常見的本地白楊樹，光是那光滑的樹皮上那一隻隻眼睛似的圖案，就讓人浮想連翩。哪有這些無孔不入的，讓人煩惱不已的楊絮。其實吧，求速生，求速成，孩子們要快快成長，企業要快快做大，公務員要快快「進步」，地區要快快發展……誰能說它不是一種時代的病症。不問過去，不管現在，只求速度，能有未來嗎？

我的梧桐花，飄落在記憶清涼的泉上，我的淡淡憂傷，也如眼前的四月陽光，滿，卻無分量。

2017.5.1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