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保衛戰中的德王家族

作者：陳強

明府城史話

明代的濟南府城,不僅是山東布政司署、濟南府署和歷城縣署等三級行政機關的駐地,明成化後更成為德王就藩之地。

第一代德王朱見潾,為明英宗朱祁鎮的第二個兒子,成化三年(1467)就藩於濟南。據崇禎《歷城縣誌》記載,德王府「居會城中,佔十之三」,為當時濟南城中最大的建築群。在濟南的德王世系龐大,德王(親王)共承襲七代,德王子孫中郡王共分封了十五個,其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奉國中尉等爵位封授,則不計其數。

在一般人眼裡,德王家族生活奢侈,巧取豪奪,在供應與役使上加重當地人的負擔,對地方經濟產生了負面影響。當代史評往往以「寄生蟲」、「毒瘤」等稱之。

▲崇禎《歷城縣誌》

其實,德王家族也並非一無是處,在駐藩濟南的170多年中,歷代德王曾新建或重修了千佛山寺院、北極廟、碧霞宮、太平寺、後宰門關帝廟、星宿廟、火神廟等眾多名勝古迹,部分建築保存至今；此外還刊刻了《前漢書》、《雲庄樂府》、《儒門事親》、《張文忠家訓》、《張文忠詩集》等古籍傳世,對濟南的建築藝術和文化建設做出了一定的貢獻。最難能可貴的是,在明末抗擊清軍侵略的「濟南保衛戰」中,末代德王家族中多位成員,浴血奮戰,與濟南百姓並肩抵抗清軍侵略,最後壯烈犧牲,踐行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明代帝王貴族價值觀,捍衛了朱明家族的榮譽。

明末「濟南保衛戰」,是濟南有史以來最慘烈的一次守城之戰。因此次戰役發生在戊寅己卯之間,歲末年初之際,史稱「戊寅之變」或「己卯之變」。崇禎十一年(1638年戊寅)冬,十萬清兵越長城大舉南下,至大軍圍逼濟南城下時,正值臘月二十三小年夜,此時,巡撫顏繼祖已奉命領兵移防德州,城內只剩鄉兵五百和萊州援兵七百,雙方兵力懸殊,以山東巡按御史宋學朱、山東左布政使張秉文、濟南知府苟好善和歷城知縣韓承宣等駐城文官為首,領導濟南城內士民上演了可歌可泣的「濟南保衛戰」,與攻城清軍激戰九晝夜,正月初二濟南城破,宋學朱等官員全部壯烈犧牲,濟南守城士民死亡無數。

除了守城殉國的宋學朱等官員外,濟南著名文學家史學家劉敕(歷城最早縣誌《歷乘》編著者)、劉檄兄弟,在此役中不屈而死,家人皆被殺；西關回民在陳、金二教長的帶領下保衛西關,戰死二百餘人,巡守四城的秀才戰死三百五十二人；城內婦女為避免城破被辱,「溺明湖者數萬人,投井自縊者半之」。

關於這場戰役中濟南城中的死亡人數,並沒有明確的說法。據《明實錄·崇禎實錄》記載,山東巡按御史郭景昌事後「瘞濟南城中積屍十三萬餘」,另據蒲松齡《聊齋志異·鬼隸》中側面記述:「北兵大至,屠濟南,扛屍百萬」,而崇禎《歷城縣誌》描述戰役之慘烈：清兵「焚殺官兵紳弁數十萬人,踞城十有四日乃去。家余焦壁,室有深坑,湖井充塞,衢巷枕藉。蓋千百年來未有之慘也!」

▲原德王府正殿

德王府在這場驚天之變中當然也是無法獨善其身的,整個德王家族被捲入這場戰爭旋渦中,幾乎消失殆盡。除了德王朱由樞被清兵擄走外,德王家族中至少還有八位宗親在守城戰鬥中犧牲。這裡需要說明的是,按當時的明朝律令制度是嚴禁藩王及宗室參與軍政之事的,也就是說,德王家族雖「依法」享有從封地獲得財富的權利,卻沒有對封地的守土之責。不過,仍然有德王宗室衝破藩禁,置生死於不顧,與濟南百姓並肩戰鬥,最終城破殉國。乾隆《歷城縣誌》記載了四位有爵位德王家族死難者,分別是守南城的寧海王朱常沺、泰安王府奉國大將軍朱常汴、泰安王府奉國四將軍朱常淓、臨朐王府奉國將軍朱常漛,另據民國《續修歷城縣誌》記載,死難者還有儀賓(德王女婿)陳鳳儀一家,陳鳳儀與兒子陳正學、陳正己、侄子陳推心奉命守東門,城陷後皆被害。後來家人收殮陳鳳儀的屍體時,只剩下沒有頭顱的屍身。

德王家族享受濟南百姓衣食供養一百七十年,最終與濟南百姓一同將熱血灑在濟南城頭,也算是死得其所。朱常沺等四位宗室死難者,與其他「己卯之變」中死難的有姓名可考者,後來都被供奉在縣學外的忠孝節義祠中。忠孝節義祠中,有王族貴胄,有義社生員,有回族教長,有守寨村民,有官兵、有士紳,有老者,有婦孺。但奇怪的是,這裡面卻沒有任何一個德王府護衛或侍從的名字,更不要說什麼「德王駕前帶刀侍衛」了。

▲清康熙年間,在德王府舊址建巡撫署,將濯纓湖西部划出,因曾在王府內,民間素稱之為「王府池子」

「濟南保衛戰」後沒過幾年,明朝便滅亡了,德王府成為廢墟,清康熙年間山東巡撫在德王府遺址上興建了巡撫署,規模較德王府有所縮小,原德王府西北部的後花園被划到巡撫署外,後逐漸被流民所佔,形成後來的王府池子街等市井民居。舊時的繁華早已不見,也只有在王府池、後宰門、玉斌府(儀賓府)街、東華街等地名中,還能依稀想見當年王府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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