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夢》中看家庭教育對賈寶玉的影響，千年來家庭教育竟如此

（圖）電視劇《紅樓夢》劇照

賈寶玉，《紅樓夢》中的男主角，大多都把他當做正面人物去解讀，說他是封建社會的叛逆者、抗爭者。

「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這是賈寶玉的名言。通過他的這句話，人們說這是他敢於向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發起挑戰。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故事，人們說這是他反抗封建社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辦婚姻，說明他對於婚姻自由的嚮往和追求。賈寶玉厭惡四書和八股文，批判程朱理學，把那些追逐科舉考試、仕途經濟的封建文人叫做「祿蠹」，人們說這是他對「封建科舉」、「八股取士」的反抗。等等。

但是，縱觀賈寶玉的一生，無論是按照封建社會的標準，還是按照當下的標準，賈寶玉都是一位失敗者。

他不是好孫子，賈母對他疼愛有加，老祖母尚在，他卻出家。他不是好兒子，父母生養一場，他更沒有盡得半點孝心。他不是好丈夫，與薛寶釵完婚後，仍然時時挂念他的林妹妹，而導致對人世的心灰意冷，乃至出家當和尚。誠然，對美好愛情的追求、對愛情的忠貞，值得欽佩。但是世上完美的愛情少之又少，人，總要面對塵世的生活，總得面對鍋碗瓢盆，不能總是沉溺在美好愛情虛幻之中。賈寶玉更不是一位好父親，他也知道薛寶釵懷有他的兒子，但他連出生的孩子的面也未曾看到。就算後來「蘭桂齊芳，家道如初」（賈蘭和寶玉的兒子賈桂當了高官，家族再次復興），寶玉對賈桂的成才沒有任何付出。相對元春等姊妹，寶玉也不是好弟弟。於弟弟賈環，寶玉也不是一位好哥哥。

還是曹雪芹對賈寶玉的評價到位，第三回中的兩首《西江月》詞，就是曹雪芹對寶玉的評價。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庶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事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凄涼；可憐辜負好韶光，於國於家無望。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絝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圖）電視劇《紅樓夢》劇照

導致寶玉失敗的原因，我們可以從他所受到的家庭教育管窺一斑。

首先，賈政父親角色的缺失。賈政是榮國府里除賈母外最高掌權者，同賈母一樣，他不常管理府中大小俗務，是個甩手的掌柜，不願管教寶玉。賈政又長期在外做官，一呆就是一兩年，纏身於宦海冗務，沒有時間管教寶玉。就是在家，賈政也是每日只看書著棋，同一眾相公清客閑聊，沒有去管教寶玉。

作為父親，賈政的迷信思想還很嚴重。寶玉周歲時，像一般的家戶孩子一樣，進行了抓周儀式。抓周時，寶玉「伸手只把那些脂粉釵環抓來玩弄」，從此「那政老爺便不喜歡，說將來是酒色之徒耳，因此便不甚愛惜」。抓周只能是一種遊戲，賈政卻當真。如果當真，就應該採取相應的措施，譬如不讓他過多的接近和他同齡的女性。相反，仍把寶玉放在放在內幃廝混，放在大觀園裡和一群如花似玉、妙齡青蔥、聰慧異常的女孩子玩耍。

其次，賈政對寶玉的教育方法有問題。賈政對寶玉的教育方式是：一罵二打，沒有因勢利導的說教，沒有考慮孩子的喜好，沒有考慮孩子的年齡性格特徵等。賈寶玉只要聽到「告訴你老子去」這句話，就如「五雷轟頂」，頓時會蔫了，可見寶玉對父親是多麼害怕。

譬如，第九回中，賈政在書房中與相公請客們閑話，寶玉到賈政房間請安，說要上學的事，賈政冷笑道：「你如果再提『上學』兩個字，連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話，你竟玩你的去是正經。仔細站髒了我這地，靠髒了我這門。」寶玉主動要求去上學，作為父親的賈政卻「冷笑」一聲，當著眾人面羞辱兒子。賈寶玉正值青春期，賈政的教育方式有待商榷。當聽說寶玉正在念《詩經》時，賈政說道「哪怕再念三十本《詩經》，也都是『掩耳盜鈴』，哄人而已。你去請學裡太爺的安，就道我說的：什麼《詩經》、古文，一概不用虛應故事，只是先把《四書》一齊講明背熟，是最要緊的。」寶玉喜歡詩詞曲賦之類性情文學，厭惡四書和八股文，更討厭那些追逐科舉考試、仕途經濟的人。作為父親，賈政一心想的是兒子的科舉功名，不管不顧兒子的愛好。

（圖）電視劇《紅樓夢》劇照

再譬如，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寶玉確實比那些文人墨客要高一個檔次，賈政或點頭微笑，或者搖頭，說「不好」、「未必見長」等，但自己說不出一二。當寶玉多說幾句，「他氣的喝命：『扠出去！』才出去，又喝命：『回來！』命：『再題一聯，若不通，一併打嘴！』」來到正殿，寶玉一看，像在哪裡見過，一時思前想後，命他題詠，一時答不出來，賈政「遂冷笑道：『你這畜生，也竟有不能之時了？』」大有父親看兒子笑話的樣子。面對兒子的精彩表現，賈政沒有表揚，沒有因勢利導；當寶玉多說幾句，或者一時不會，他卻是斷喝、謾罵與嘲笑。

再者，家庭教育的打架，是影響寶玉的主要原因。第三十三回，寶玉挨打是《紅樓夢》中精彩的一部分。這次寶玉挨打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寶玉私下與忠順親王的男妓蔣玉菡（琪官）相好，私下互換了定情物，忠順親王的人找上門來；寶玉調戲母親王夫人的女婢金釧兒，導致金釧兒投井而死。寶玉生活奢靡，搞起了同性戀，還搞到了親王的男妓身上，當爹的能不動怒嗎？調戲母婢，鬧出人命，這樣的事情，當爹的能不管嗎？頓時賈政「氣得面如金紙，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滿面淚痕」。他發狠地說道「今日在有人勸我，我把這冠帶家私一應交與他與寶玉過去，我免不得做個罪人，把這幾根煩惱鬢毛剃去，尋了乾淨處自了，也免得上辱祖先、下生逆子之罪。」賈政先是讓小廝打了十來下，嫌打輕了，「一腳踢開掌板的，自己奪過板子來，狠命的又打了十幾下。」姑且不論賈政是否有家暴現象，但就寶玉所犯錯誤，父親教育兒子，理所應當。這時候，王夫人來了，她說「『既要勒死他，快拿繩子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們娘兒們不如一同死了，在陰司里也得個依靠。』抱住寶玉，放聲大哭。」接著，賈母也來了，「先打死我，再打死他，豈不幹凈了！」如果說王夫人來了，賈政還是氣上加氣，下手更快更重，但是賈母來了，頓時丟下板子，上前躬身賠笑，沒有等他解釋，賈母就連諷刺帶挖苦地臭罵了賈政一頓。

小孩子犯錯，這是成長中的煩惱，必然的事，但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家庭成員之間，特別是夫妻之間，如果出現打架現象，就成了嚴重的問題。

最後，環境是影響寶玉的重要原因。對於這位銜玉而生的孫子，賈母愛如珍寶，視如命根子，自小收留在身邊，在內幃廝混。大觀園裡，美女如雲，唯獨寶玉一個男人。寶玉是榮國府的二爺，是人人想攀的高枝，就是當他的丫鬟都是一種榮耀。祖母溺愛，寶玉又頑劣異常，不喜讀書，無人敢管。誰管，就是動了賈母的乳酪，傷了賈母的情感。隔代教育往往都是溺愛，成功的幾率都不大。從寶玉挨打就能看出，就是寶玉的親爹，榮國府的二把手都不敢管寶玉。

寶玉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成長，不學壞才是一個奇蹟。

*作者：李昌寶，魚羊秘史原創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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