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船·第五十八期·自由天地

最新 06-11

背靠大海，嚮往大海，自然喜歡船。

我想坐在船上順河而下，或漂行於大海，洗滌心中的塵世，那將無比輕鬆與幸福。

小時，我愛玩木質小輪船。將它置於水中，喊著「加油」，體會它乘風破浪的姿勢，內心也鼓脹著激情。更多時我喜歡玩紙船，因為製作一艘紙船比較簡單。選擇一張紙，小心翼翼地將它疊成船的樣子，那時的專註彷彿像完成一次偉大的創作。每逢下雨，小小的水窪，就能成就紙船的心愿。水窪特別小，紙船顯得格外高大。被微風吹拂，它歡快地行駛，我就在一旁歡呼雀躍。有時我會在紙船上放一些小的東西，讓它代表某種心愿。有時放的東西過重會壓壞紙船，我會非常心痛地撿起它，將它晒乾。有時，我們小夥伴比試彼此的紙船。我們選擇較大的水窪，放置各自的紙船，比比誰的紙船製作精美，誰的游得快，游得樣子更好看。更多時我將紙船置於小溪或溝渠，讓它隨風而去。

是船帆就註定漂泊於河流之上，只要系好回家的線，它終究會回到家的港灣。那時，我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看到小小的可愛的紙船在水中漂浮，心中就由衷地幸福。每每它的沉落，心也會泛起諸多漣漪。長大一點，我學到了冰心的《紙船——寄母親》：「母親，倘若你夢中看見一隻很小的白船兒，/不要驚訝它無端入夢。/這是你至愛的女兒含著淚疊的，/萬水千山，求它載著她的愛和悲哀歸去。」我感動於紙船寄託的母女眷戀。

高一那年，我們班一起去春遊。我在黃河岸邊看到了一艘船，就迫不及待地跑過去。船艙遮遮掩掩，一定珍藏著無數故事。老師說，這是一艘廢棄的船，不叫我靠近。我多少有些遺憾，還是遠遠地觀望了許久。它那鏽蝕的斑點肯定記載著歷史，我開始描畫它的模樣，我想把過去的歲月都記在心底。我們在黃河岸邊歌唱、嘻嘻，水天一色，唯有我們和遊船證明著世界的真實。

後來，我學過了列賓的《伏爾加河上的縴夫》，體味到船帶來的痛苦。那些船和縴夫共同繪進了世界名畫里。沙灘的地形和河灣的轉折，使十一個縴夫猶如一組雕像，被塑造在一座黃色的、高起的底座上，畫中的背景運用的顏色昏暗迷濛，空間空曠奇特，給人以惆悵、孤獨、無助之感，切實深入到縴夫的心靈深處。伏爾加河畔陽光酷烈，沙灘荒蕪，景色十分凄寂。這裡的船成了沙皇俄國的罪證。後來我們又聽到了《縴夫的愛》，它曾經唱遍大江南北，但是它所描述的縴夫生活是脫離現實的，這首歌以及演唱者也因此招致了眾多的批判。更俗不可耐的是現在它成了一些人斂財的工具。是它破壞了我對船的理想美，儘管很多男女愛唱，愛做這樣的幻想，而我要用文字修築理想紙船，航行在精神的港灣。

後來我真的坐了一回小木船。那次，我和同學一起商量回家。當時黃河大橋還沒修建，我們坐車必須繞道而行。我們何不坐船回家。我們與家只是一水之隔，不算太遠。這次應屬於一次探險，我們騎自行車從石油大學西門出發，沿泰安路一直西行，經過了很多溝溝坎坎，終於來到了黃河岸邊。早有一些小船在岸邊等候，我們便向船家打招呼。說是小船，其實就像是一塊廢棄籃球檔子，船頭裝了柴油機，船尾也做了簡單的處理。我們站在上面，彷彿置身於水面。由於能夠看到岸邊，我們並沒有過多驚悸。這簡陋的船讓我得到了一次親近自然的機會。船到了對岸，我們都很興奮，不時回望坐過的船，它像一尾魚遊走在水面，有撐渡人的歌聲與夕陽的倩影相伴，它並不孤單。

2008年6月，我在揚州瘦西湖坐過一艘遊船。幾個寫詩的人同坐一條船，船在青山綠樹中穿行，那真是一道美景。我們在船上與船家打著趣。導遊驕傲地告訴我們：整個景區周圍，沒有一幢高出的建築。為的是不讓人為因素破壞自然和諧。於是放眼望去，我們穿梭在一片綠色之中，彷彿自身也著了些許色墨，心中很是羨慕揚州人的幸運。這種文化魅力所產生的吸引力，遠不可比擬。我們彼此也不忘調侃，隨著船的遊動，我們也駕馭著理想之舟，一切彷彿置身畫中。後來，在黃河口自然保護區，我又得以坐了一次畫舫。

我終究沒有坐過遠航的大船，這是一樁心愿和遺憾。

其實，每一個人都是一艘遠行的航船，即使遠行大海，也不應該收帆，可以偶爾回望一下出發時的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