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實：凡人往事

最新 06-12

凡人往事

一、老趙

兒子們結完婚，兒媳婦對老趙愛理不理，在他們眼裡，老趙是個累贅。老趙以前和老伴單過，前幾年老伴過世後逢年過節老趙總是一個人過，冷冷清清，好在老趙身體還硬朗，經濟上在外面工作家境不錯的弟弟時不時照應著。

有一天這些開始變了，是從老舅有一次來了以後。兒媳婦們爭著把老趙往家裡請，誰家要是娘家來了客人，好吃好喝的必有老趙一份，還恭恭敬敬的。逢年過節，三個媳婦爭先恐後來請老趙，生怕誰佔了先機，甚至到了口角之爭，最後還是本家長輩打個圓場：三個兒子家輪流過。事情才得以平息。

老趙從此以後有了長輩的尊嚴，生活變得有滋有味起來，臉上也掛滿笑容。

忽然有一天，老趙不行了，三個兒子兒媳婦都守在老趙身邊，寸步不離。彌留之際，兒子們迫不得已問老趙：爸，老舅說的你那老折呢？老趙努力睜了睜眼，用手微微指了指枕頭。

老趙風風光光下葬後，兒子兒媳婦急急拆開枕頭，打開存摺一看：伍元。

二、老錢

老錢有三個女兒，兩個大的條件好點，小的差點。

老錢不喜歡走親戚，有事總是老伴應付著，閨女家也一樣，打第一次後再也沒去過。

這一年，閨女們不高興了，說父親老不來，她們臉上無光。

老錢無奈先去了大女兒家，大女婿是林業局的。大女兒好肉好菜好煙招呼著，吃完飯老錢回來了，老伴問大女兒家怎樣，老錢如實彙報，臨了還嘆了一口氣。

過了幾天，老錢去了二女兒家，二女婿是個教書的，知書達理，二女兒也是同樣好肉好菜好煙招呼著，吃完飯老錢嘆著氣又回來了。老伴問起，又如實彙報一番。

又過了一陣去了三女兒家，第二天興高采烈地回來了，老伴問他三女兒家有啥好吃的，老錢說，三女兒家真不錯，看我去了，三女婿特地買了一瓶酒，就著三女兒炒的蒜苔，雞蛋加鹹菜我把酒喝完了才回來的。

三、老孫

老孫是個直腸子，性子急，凡事不愛拐彎抹角。綽號大口rua（指心裡裝不住事，有事不說弊得難受的那種人）。他的兩個女婿過門走了一年，第二年親家提些禮品來要人，人家講究個三接三請，他倒好，老伴還沒開口，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偏偏他的小兒子是個刺兒頭，老孫托的煤人幫他找的兩門親事一個走了不到一年，一個走了半年兒子就翻臉，錢用了不說，耽誤了青春。

後來兒子自已找了一個，當然也請媒人轉了個彎。走了大半年，七月十五兒子叫老孫去老丈人家要人，老孫不敢去，那年頭哪有開親半年就去要人的，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老孫拗不過兒子，買了些東西將信將疑地去了，回來之後把兒子罵得狗血淋頭：你個死東西，老子你也敢騙。

到了八月，兒子又央著老孫去老丈人家要人，老孫本不想去，只是兒子說：這次准成，不成也是最後一次，再說少走一年少花不少錢！

老孫硬著頭皮去了，沒想到事成了。

到了轉年，孫子出世，老孫才明白兒子跟他上了一課，他去親家要人時，兒媳婦已懷孕了，只不過兒子怕他快人快語，一來說漏了讓老丈人下不來台，二來怕外人知道了對象受氣。要知道在那時末嫁先孕是多丟人的事啊！

四、老李

老李那年大病一場，叫醫生來看，說快不行了。那時候時新給病人沖喜，收棺材，接生死穴。弄得老伴整天哭哭啼啼的。

一天，老李忽然說他剛才上閻王那兒去了，把他的名字摳掉了，他死不了。大家以為他說胡話。緊跟著他又說山上接生死穴叫應生（他侄兒的名字）挑幾擔田土，他說肚子餓了，把土筺丟老遠，發脾氣。大家一笑了之。

等山上接生死穴的人回來吃飯，有人便打聽這事，還真有！大家覺得有些奇怪，有點神了。

不管老李說他上閻王那兒把他的名字摳掉了是不是真的，但老李又活了八年才離開人世是不爭的事實。

五、老周

那年頭我們那兒水渠每到夏天是有水的，水渠以下稱農田，好灌溉，一般田與田之間落差也不大，是一類田。水渠以上一般落差要稍微大點，叫榜田，屬梯田性質，地勢較水田髙，要不當年挖水渠怎麼不挖到那兒去呢，屬二類田。榜田全靠水塘灌溉，一般榜田一套水系最少有一口水塘，有的有兩三口，早先開挖池塘人大概估計過，田多塘就多，正常年份農業生產是夠的，但也有不夠的時候。這不，那年就趕上了。

一般趕上了有個習慣，一口池塘所灌溉的榜田到最後一次灌溉的時候不論多少家家得勻點，都得有。當然想絕對是不可能的，人與人的想法不可能一樣。

老周是個人精，他看好時間，大部份人灌了水之後他把他的田灌滿了，這可苦了老周頭下面的老吳家的水田，沒有多少水了。況且灌水也有個約定，人家水田裡的水你不能動，要灌的話只能從他家的水田裡的水缺（田埂中泄水之用，用田泥壘成的）溢過去，老吳吃了個啞巴虧，說也不好說，鄉里鄉親的。

老周也知道老吳心懷不滿，傍晚在田裡撒了肥料，這回老吳要從老周田裡偷點水可就說不過去了。

不料晚上下了一場不小的雷陣雨，老周家的田缺也忘了加高，田缺慢慢被沖開，一田肥料水大都放到老吳家的田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