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麥熟：我的六一兒童節

總第107期

我是在農村長大的。我老家在北方的小麥主產區。

我小學一年級就當了紅小兵，現在叫少先隊員。那時候當紅小兵，都是班裡的好學生才有資格當。不光是學習好，還得思想品德好，愛幫助同學，愛勞動，愛集體，不自私等等。

北方農村的麥熟時節，大概都在每年的六一節前後。一般情況是，六一兒童節全公社所有學校的孩子，都集中到公社大劇院里進行文藝匯演，節目都是各校利用課餘時間編排、演練好的。六一節那天，男演員們一律著白襯衫，藍褲子，光腳穿塑料涼鞋，脖子上扎著紅領巾。女演員服裝和男的差不多，只是上衣的顏色變成了粉紅色。演員們排著整齊的隊伍，上台列隊，然後樂隊指揮點一下琴師，風琴渾厚的聲音立刻悠揚飄蕩，整齊的歌聲也隨著指揮棒起伏跌宕……台下的掌聲，就像夏天的雨滴打在白楊樹的葉子上，噼里啪啦繁密不停。

表演結束，公社教管站評選出一二三名，各領一張同樣的獎狀，獎狀上寫的名次不同，然後是不同的獎品，搪瓷缸、搪瓷盆、暖水瓶什麼的。老師們拎著獎品，各校同學們排著整齊的隊伍，舉著紅旗，敲鑼打鼓在街道上遊行一圈，打道回府。

回到村裡的小學校，校長宣布放麥假。大家甭提多高興了。想想看吧，剛過完歡樂的六一節，當天就放假，能不高興嗎？

那時候還是生產隊，學校為了配合農業生產，每年的麥忙時節和秋收時節，都會放農忙假。六一節放的叫麥假，中秋節放的叫秋假，時間都不長，各15天。假期里沒有書面作業，就是幫忙干力所能及的農活兒，剩下的時間，就沒邊沒沿地玩兒……現在的孩子想想，會羨慕嫉妒恨死了！

學校宣布放假，班主任說，明天早上全體同學都帶著小竹籃子，水瓶子，到某某地的大柿樹下集合，幫助生產隊進行麥收工作——其實就是撿麥穗！

晚上回家，照例是可勁兒地瘋，夜幕下的打麥場上，一群一群的娃娃就像沒王的蜂，四處亂飛，到處亂叫。玩兒美了，也累了，晚上睡得就沉，第二天起床後，院子里空無一人。麥收季，沒閑人。大人們老早就上工收麥子去了。農村的娃娃當家早，自主性強，自己找個玻璃瓶子，在水缸里舀一碗水，把瓶子灌滿，然後找到放蒸饃的大瓦盆，白胖胖的饃饃掰上一大塊，挎著籃子邊邊走吃，噎著了，喝一口瓶里的涼水。

太陽早就爬得老高老高了，大家在大樹下匯齊，老師把大家分成幾個小組，然後宣布各小組的任務區。在組長帶領下，一群群小同學嘰嘰喳喳，跟田野上飛來一群群小鳥一樣，歡快地撿麥穗。

可別小看這些小同學，人多啊！每個地塊里都有學生，不同年級，不同班級的學生們，都撒開在金色的田野上，紅小兵們還帶著紅領巾，那場面，咳！真壯觀！

現在的孩子說，那該多辛苦啊！又熱又累的，麥茬還扎人……是啊，可是，對那個時候的農村孩子來說，這些，算得了什麼呢？根本不值得一提。大家嘴上嘻嘻哈，手上撿得更快，比賽看誰撿得多——每個人撿的最終都會被老師過秤、記賬。一個麥天下來，個個曬得黑不溜秋，光彩照人。又皮實又健康，精氣神倍兒壯，一看就不一樣。

麥假過完，回校上課，準備期末考試。這時候，各人撿的麥穗會變成勞動果實。生產隊根據班級交上去的數量，和麥子的收購價格，換算成現金交給學校，學校按各班的記錄再分配到班裡。班主任拿著錢到供銷社，買回來好多好多的本子、鉛筆、橡皮等學習文具，有時候還有連環畫和水果糖。然後根據各人的勞動成果分發給各人。有人分到十幾個本子一把鉛筆，有人卻分到三五個本子一兩支鉛筆，也有沒分到本子只分到一兩塊水果糖的懶漢，大家都笑他……

一個學期的學慣用具，連環畫，水果糖，楞是讓我們自己給賺回來了。那時候，我才上一年級啊！

現在，一到兒童節，就會想起我們那時候的快樂——文藝匯演，放麥假，撿麥穗……那是多麼健康，多麼歡樂的六一節呀！

2017年六一節前寫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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