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谷的兒童節 所以我想寫首詩

豐子愷先生寫自己女兒阿寶小時候的一件趣事：

阿寶！有一晚你拿軟軟的新鞋子，和自己腳上脫下來的鞋子，給凳子的腳穿了，剗襪立在地上，得意地叫「阿寶兩隻腳，凳子四隻腳」的時候，你母親喊著「齷齪了襪子！」立刻擒你到藤榻上，動手毀壞你的創作。當你蹲在榻上注視你母親動手毀壞的時候，你的小心裡一定感到「母親這種人，何等殺風景而野蠻」罷！（豐子愷《給我的孩子們》）

類似阿寶的兒時遭遇，我有一籮筐。我小的時候，爸爸是縱容我，媽媽對我嚴加管教。爸爸說多少個「行」，媽媽就有多少「不行」等著我。以至於有一回還上演了離家出走的鬧劇。

出走的地方就是我家東邊房檐下一個小角落。正值夏夜，小小的一個我，躲在那裡，懷揣心事，怕被人發現，盼著被人發現，尤其是被媽媽發現。可惜都沒人去找我，屋裡傳出爸媽和哥哥看電視劇的歡聲笑語，我多想回去也跟他們一起，可惜這不符合離家出走的定義。直到兩集電視劇演完，我才聽他們議論：燕子哪去了？

我一聽，希望來了。媽媽打開門望向外面，喊了幾聲我的名字，關上門，和爸爸說：「估計又去別人家玩兒了。」這算是個台階嗎？我擦著牆悄悄走到家門口，興高采烈地說：「我回來啦！」

「玩兒到現在才回來，趕緊洗臉睡覺。」媽媽說。

他們不知道那個夜晚我心裡翻江倒海顛覆了世界上多少新舊觀念，媽媽愛我不愛我，爸爸愛我多還是愛哥哥多，哥哥為啥總那麼讓人喜歡，連我也喜歡……都是關於愛。

我是個健忘的人，這麼多年過去了，小時候的事情不記得幾件，這次離家出走算是其一。今天兒童節，我想我也是阿寶，也是一面被爸爸縱容做壞事，一面被「野蠻而煞風景」的媽媽管教大的。所以我想寫首詩。

我的惡人谷老師們見了我寫的詩，也寫了詩。他們寫小女孩，寫小男孩，寫那些小孩眼裡童心未泯的大人們。所有人都六一兒童節快樂！

蘭川小時候

我只是個寶寶/ 蘭川

夏天的中午最好玩兒

四面靜悄悄

只有鳥偶爾一叫

連螞蟻都驚動不了

它們忙著把我午飯掉下的米粒拖到家裡

夠吃幾天呢？

不能讓它們這麼順利

給它們挖坑、擋道、發大水

米翻了，螞蟻軍潰散了

它們亂作一團

為躲開大水

它們爬上眼前大山，躲在溝壑

好癢好癢

我的腳豆好癢

你們討厭

給你們米粒給你們鋪路架橋

讓你們齊心協力喜氣洋洋

我不能和你們慶祝了

我媽媽早已令下——快回來睡覺！小心上火！

螞蟻媽媽從來都沒這麼凶過

也不會在我沒睡醒的時候

把我抓起來

為的是照一張不情不願的相

多年以後

媽媽說，你睡著就被抓來照相

這是剛哭完的模樣

爸爸說，看你的小手，像不像小蜘蛛

我說，那時候我只是個寶寶

這時候，我還是個寶寶

等果子的女孩/ 梁文謀

樹開花了

小女孩高興

天天來樹下等花結成果

我知道樹開的是謊花

就像老帥的斬風手小張的忽悠

結不了果的

但面對小女孩我怎忍心說破

今天花落了

不見果小女孩傷心得要哭

我安慰她

是你起來晚啦

森林裡的狐狸媽媽今天嫁女兒

果子都送給她們了

小女孩破泣為笑

左圖為惡人谷員外老師12歲時的照片，以下詩中釣魚的男孩是指員外老師

釣魚的男孩/ 梁文謀

男孩去釣魚

在水邊蹲了半天

魚就不來

他問我叔叔，小魚朋友都去哪兒了

不跟我玩

我說你剛才把魚食都吃光了

小魚不喜歡吃獨食的小朋友

看不懂的大人/ 張旭東代蘭川作

之一

端午節

我看見一群大人

瘋了一樣

有一個還玩跳水

姥姥說

小孩子不要玩水

之二

那個人明明掉水裡了

那些人還笑

媽媽說

要樂於助人

可他們用竹竿打

像打一條落水的小狗

之三

怎麼那些人像小孩

剛才都吵

現在又笑在一起

還有那個掉水裡的

一邊撲騰又胡亂喝水

他到底是怕死還是不怕死呢

我想了很久都沒想通

看不懂這些大人

之四

我見到一個姓梁的人

他總要我說他好

我說他的詩好

說他長得好

說他酒量好

他還逼著我說他人好

沒見過這樣的人

哼

我的兒童節/ 帥聖生

我的兒童節

找不到安放的地方

那是一個非常時代

我的童年遺落在了山村

只記得起外婆教我的童謠

梯田上的霧

山邊的老牛

童謠讓我尋得回的

也只是孤單，夙苦

不要說照片

能生存下來就是福

我彷彿沒有童年

打我記事到現在

就沒做過生日

其實我現在的生辰也不確切

為我的生日父母還吵過一架

六一

這個兒童神聖的節日

我在山村從來沒聽說

只有外婆的童謠伴我長大

我唯一記得住

梯田

青山

白雲

流水

藍天

還有外婆的童謠

插畫來自創作者們的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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