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農業的困境與突圍：理想都豐滿，為何資本不青睞呢？

弘毅 文

「陽台農業」本不是什麼新聞，但近兩年興起的升級版「城市微農業」卻越來越吸引創業者的關注。

在國外，城市微農業的流行和一個人密不可分，他就是梅爾·巴塞洛繆，「一米菜園」的創始人。

梅爾是當代極具影響的庭院園藝大師，他走的是一條超越傳統的道路。他的本行是土木工程師，在周末從事園藝時，他常常倍感受挫。為了提高種植效率，梅爾將難以管理的單行種植空間，濃縮成了1.2米×1.2米的種植空間，並且改良了土壤，由等量的混合堆肥、泥煤苔（或椰殼纖維）、粗蛭石自製了「梅爾混合土」，在這種梅爾混合土中，植物不會幹涸枯萎，每一滴水都能得到充分利用。他開發的這套一米菜園模式，能在20%的種植空間中獲得100%的收穫。

梅爾的一米菜園模式出來之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追捧，目前已被全世界超過100萬的園丁採用，就連著名的白宮菜地採用的也是一米菜園的種植方法，美國前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使用「一米菜園」的方法和孩子們一起種植綠色蔬菜。

梅爾靠著一米菜園名利雙收。《一米菜園》從1981年開始，連續5年每周在美國公共電視網播出，是迄今為止美國公共廣播公司收視率最高的園藝秀節目。在此之後，《一米菜園園藝秀》每周在美國探索頻道播出。1986年，隨著一米菜園基金會的創立，以及「校園中的一米菜園項目」的啟動，這一園藝方法被推廣到了全美大約3000所學校中。

進入互聯網時代，梅爾建立了自己的博客、網站和APP，專門提供一米菜園的信息和服務，幫助人們便捷地得到幫助、購買物品，一米菜園變成了一門有收入的生意。

一米菜園的貢獻很多，但總結起來最明顯的意義有兩點，一是用科學的方法改造了傳統的陽台農業，使得都市農業能夠精細化、規模化；二是使得傳統的陽台農業具有了更多的現實意義，比如一米菜園模式作為簡易高效的種植方式，讓數百萬營養不良的貧困百姓從中受益；作為微農業，在社區建設、家庭教育等發麵都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這也讓不少國內創業者看到了希望。

一米菜園之後，發達國家都在探索都市農業的發展路徑，英國、德國、日本、美國等都有各自特色的都市農業發展方式，比如在美國，有些人在自己的草坪上將「花園」變「菜園」，利用蔬菜打造令人不可思議的菜園景觀，它還有一個洋氣的名字，叫做「可食地景」（edible landscaping）。

在國內，傳統的陽台農業很早就存在，但由於各種條件的限制，一直沒有產業化。在很多人看來，這些栽種在陽台上、院落一角的果蔬，至多就是老年人怡情悅性的小玩意，是實實在在的「夕陽產業」。

在這樣的思路下，國內都市農業創業者走的也多是提供傳統的「城市農業裝備超市」模式，也就是提供都市農業需要的基質土、灌溉設備、載具、苗品和工具，最多再加上後期的一些養護服務。

浙江湖州是國內城市微農業起步較早、發展較快的城市，對國內微農業的發展具有較好的推動作用，具體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率先提出「城市微農業」概念，2011 年浙江農林大學、湖州市農業局、湖州市農業科學院等專家共同率先提出了「城市微農業」概念；二是率先推出城市微農業系列產品，湖州市城市微農業相關研究機構開發出了適宜陽台、屋頂、庭院等各類家庭套式農場，並建成了湖州市農業科學院城市微農業展示大棚、多媒體產業園環形農場等城市微農業示範點；三是率先成立城市微農業研究機構，2012 年1 月，湖州市設立城市微農業研究所，成為我國第一家以城市微農業為研究對象的科研機構；四是率先成立城市微農業運營企業，2011 年12 月，組建了專門為城市微農業服務的運營企業——湖州藝萌城市農業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湖州藝萌），圍繞農業進城市、進家庭等進行城市微農業宣傳推廣銷售。

政府的推動在這裡作用是非常明顯的，湖州微農業的探索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但宏觀來看卻並無質的突破。這裡不得不提的是，湖州首家城市微農業的運營企業湖州藝萌，湖州藝萌在與科研院所的合作過程中，對種子種苗、栽培載具、栽培基質、噴滴灌系統、配套工具及後續服務等城市微農業的關鍵環節進行優化，近日，該公司董事長韓逢建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我們是全國第一家把整個產業鏈完整合并、提供給消費者的公司。」該公司主業走的是產品銷售的老路，進步的是對產業鏈開始進行整合。

當然，城市微農業的探索也有。2014年，北京CBD 首個空中菜園項目——萬通中心「一米空中菜園」眾籌項目啟動。這個將近2000平方米的屋頂菜園作為立體城市的一部分，幫助人們在屋頂有限空間內開闢一方園地，將田園搬入城市，在樓頂締造良田。

另一家做微農業產品研發的公司是位於北京的微田慧家（北京）科技有限公司，該公司的主打產品是一款名為微田博特的蔬菜種植機器，它利用如LED 植物照明光源、物聯網智能控制以及高分子基質等先進技術，為白領等沒有太多時間投入的客戶提供一個全自動的綠色蔬菜種植環境。

這依然是站在某個點上解決城市微農業的單一痛點問題。

美國園藝協會的研究員布魯斯·巴特菲爾德分析說，「家庭菜園的興起首先是自家種的蔬菜味道更好，其次是可以節省開銷，第三是能放心食用。」這與人們目前對食品安全的擔憂有著很大關係。

城市微農業不應該是簡單地把菜園搬進陽台、露台、天台，也不應該是簡單地為這種「陽台農業」提供工具與便利，而應該有更高的目標與追求。筆者近日採訪另一家城市微農業服務企業，武漢御花堂綠色科技有限公司時，對其在目標與方向的選擇上有點意外。

御花堂主營產品叫易米菜園，從名字上看，與梅爾·巴塞洛繆在精神上應該有傳承，易米菜園的不同主要表現在：

1.易米菜園著眼點於城市垃圾管理不制度不完善，居民處理垃圾成本高，公共意識薄弱、垃圾分類意識欠缺，鄰里關係淡薄、社區關係不和諧，食品安全無保障等現實問題，力求用城市微農業解決餐桌食品安全、社區治理、城市生態環境等問題。

2.在推廣上，除了傳統的微農業產品的供銷，還加註重推動政府購買服務和與社區的合作，積極尋求實力雄厚的全國性房地產開發商，將易米生態社區建設模式推廣到全國。

3.在更廣的層面推動社區支持農業模式（CSA）或社區支持農場（CSF）模式在中國的落地。

這也是城市微農業創業者面臨的窘境，在難以突破簡單的供給關係時，城市微農業在資本市場叫好不叫座——沒有人否認城市微農業的前景，也沒人否認這裡面眾多的利潤點，總之，畫在紙上的都是漂亮的，但涉及到真金白銀時，資本卻顯得很猶豫。

在採訪時，御花堂董事長高冰冰坦陳同樣的困惑：為什麼城市微農業在資本市場遇冷，而隨隨便便一個共享充電寶就能動輒拿到數千萬的風投呢？

筆者採訪中發現，農業企業融資難的問題並不少見，河南一家做紅薯產品的企業，與華大基因、中國農業大學等業內頂尖科研院所合作，開發了自己的拳頭產品，是業內的龍頭企業，但在融資上，一直困難重重。

目前眾多的城市微農業企業都多多少少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在各自領域開拓。但要真正推動城市微農業的發展，尋求資本市場的認可，技術上的單點突破行不通，因為這是一項系統工程，除了投入技術研發，還有資金投入、食品的品質保障，更重要的是對農業的深刻理解，而這種產出，並沒有如共享充電寶那樣充滿想像，反而是充滿現實。或許這才是讓資本望而卻步的原因。

新希望集團副總裁、厚生資本創始合伙人王航在6月11日的正和島創變者年會上說，農業有其自身的規律，周期太長、周轉太慢、波動太大，容易受到政策和天災人禍的影響，不可能像當下的互聯網投資一樣，企業估值升值快，今天20億，明天30億，如果投資者不能理解這些，或者不能沉下心來，真正支持農業產業化、規模化、科技化的迭代發展，不能打持久戰，就不可能真正做好農業投資。

如果不能依靠資本，或許對於高冰冰這樣的微農業創業者來說，唯一可以依靠的，是自己深耕農業十幾年的經驗了吧。

參考資料：湖州市城市微農業發展存在的問題與建議，趙根、朱建方，天津農業科學，2015，21（9）：99-101

編輯 梁雲風

美編 Leo D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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