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為何取消這些新生入學資格

■郭英劍

6月5日，哈佛校報《哈佛深紅》的一則報道震驚了公眾，「因為發布淫穢表情包，哈佛取消至少10名新生的入學資格」。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一消息迅速引發了包括《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美國乃至世界各大媒體的廣泛關注與報道。

實際上，這一事件的發生是在4月中旬，但直到2個月後才被披露出來。那麼，這些已經獲准進入哈佛的幸運兒，究竟發布了什麼表情包？哈佛為何要對尚未入學的新生下此重手？

私聊小組惹是非

報道說，哈佛此次取消至少10位2021屆——即2017年9月即將入學的新生的入學資格，所明示的原因是，他們在去年12月，在哈佛官方的臉譜新生大群中，組建了一個臉譜私聊小組。在這個被命名為「哈佛淫穢小資青年表情包」的小組組員之間，彼此傳遞露骨的信息和圖片，既有諷刺性侵的，也有嘲笑大屠殺，還有嘲弄兒童之死的。有人開玩笑說虐童能使人性起，還有些笑話的矛頭直指具體的族裔或者種族族群。

在4月中旬發現了這一情況之後，哈佛招生辦就給這些學生髮郵件，要求他們提供自己在群中發的所有照片。招生辦在郵件中明確提出，「我們要求你在明天中午之前提供一份說明，對你在其中的行為向招生委員會作出解釋。」4月底是哈佛舉辦迎接未來新生參觀校園的日子，但哈佛對其中有些人提出要求，不讓他們到哈佛來。一周後，大約有10人接到了正式信件，通知他們入學資格被撤銷了。同時，招生辦也對群中的其他人發出了警告，說明在某些情況下，他們的入學資格也可能會被吊銷。

像這樣取消新生入學資格，哈佛並不是第一次。2014年，一位名為拉佈雷的男生因為受到性侵指控而未能獲准入學。再往前，2003年，一位名為霍恩斯坦因的女生因為為當地報紙所撰寫的文章被指控抄襲而被取消入學資格。雖說有先例，但像這樣一次開除人數多達10人卻是第一次。

眾所周知，取消入學資格是一種非常嚴重的懲罰，因為它關係到一個中學生的前途命運。那麼，在發出了入學通知後，哈佛能否再收回成命呢？也像過去一樣，哈佛在事件之後發表聲明，為學校擁有取消新生入學資格的權利進行了辯護。哈佛在給新生髮放的通知書中，已經明確表示了這一點，在特定條件下，哈佛有權利收回下發的錄取通知。特別是對那些有可能涉及誠實、成熟或個人品德等問題的學生，哈佛保留取消資格的權力。實際上，這也是美國高校比較通行的做法，比如對於那些獲得提前錄取資格的新生，如果在高中階段最後半年的成績下降，也有可能因此而被取消入學資格，而且也的確有人因此被已經錄取的大學取消資格。

風靡美國校園的表情包

近年來，在臉譜上由高校學生建立、所談內容大都是針對高校的笑話與表情包日益劇增，在諸如普林斯頓、康奈爾、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等美國名校越來越受學生的歡迎。這類專設的網頁通常都是針對創建者所在的學校的相關笑話，大都圖文並茂，被稱之為表情包。

這種網上聯誼的方式最早出現是在2016年，於今年畢業的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大學生特雷爾是早期創建者之一。他當時建立了一個伯克利表情包小組，為具有相同幽默興趣的學生搭建一個平台。伯克利的網頁成員多達9.5萬人，而且每天都能吸引500~1000名新人加入。與此相比，哈佛的表情包主頁才不過3萬人。在耶魯，也有差不多相同的情形存在。耶魯大二新生蘇瑟蘭德創建了一個有著1.7萬人的臉譜小組，至少每周兩次需要刪除網頁上的露骨的笑話。

惹出是非的哈佛私聊群大約有百人，相關表情包主要是關於大眾文化的。大家之所以能夠聚到一起，是因為哈佛官方的2021屆畢業生的臉譜群。據參與其中的學生說，開始的時候，大家在群中分享的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內容。但不久，就有人建議組建一個「更加限制級」的私聊群。在私聊群組建之後，發起者要求所有想進入這個「黑」群的人，都要在大群中發布具有煽動性的表情包，然後才能獲准進入。

表情包原本是一些普普通通、無關痛癢的圖像。但對於很多年輕人來說，這種圖文並茂的表情包已經成為青年人的第二語言，也是相熟相知的朋友間的一種內部行話，主要是拿自己、大家所在的或所知的學校、家鄉或者父母開涮，也會涉及到政治與敏感話題。但在這期間，一些過分、露骨甚至帶有色情成分的笑話自然就會出現，進入到大家的視野。

此次哈佛事件的爆發，實際上是將這樣一種網路文化中的亞文化現象——共享表情包拉到了大眾面前，使之成為了一個公眾話題，而且讓人們去思考它所帶來的種種問題。

自由表達的邊界

此次事件在美國高校引起了極大震動。針對哈佛的處理結果，大體上分為兩派。一派認為，雖然這些中學生有錯，但也不過是看上去有些愚蠢的行為罷了，或者也可以說對於敏感話題不夠敏感。據參與其中的學生說，之所以要在大群中發布一些大膽的表情包，不過是大家覺得「我們進了哈佛並不意味著我們就不能有好玩的東西」的一種反映。因此，哈佛對此的處理下手太重。

但另外一派則明確支持哈佛的決定，認為那些都屬於仇恨言論，對具體的族裔和具體的人造成了傷害，哈佛校方的做法有理有據。在他們看來，網上所發布的一切實際上彰顯了個人的一切，包括你的性格特點。大家都喜歡幽默，但有些話題是不能拿來開玩笑的。而這種行為從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學生的人品。還有人把這個事件的出現同自去年美國大選以來，特別是特朗普總統上任以來的政治向右轉聯繫起來看待。

哈佛一如既往地以這些牽涉到個人隱私為由，拒絕對這樣的案件發表評論。同時，耶魯、哥倫比亞、布朗大學、賓夕法尼亞大學等常青藤盟校也都拒絕對哈佛事件發表看法。同時，他們也不透露哪些網上行為有可能導致被取消入學資格。但一些高校公共表情包網頁的負責學生則發表看法，贊同哈佛的決定。耶魯大學的一位表情包網頁負責人說，那些學生屬於咎由自取，他們的發帖的確非常粗俗，也確實淫穢。

此次事件實際上牽涉到了一些非常嚴肅的話題，比如一個人如何為互聯網發布的信息負責，私聊空間是否就像家庭客廳一般，能否拿政治正確的話題開玩笑，言論自由與自由表達的邊界到底在哪裡。

哈佛此次重拳出擊實際上給很多青年人發出了警告，過分露骨乃至於帶有色情淫穢的文字或者圖片，是會帶來嚴重後果的。網路是個自由表達的場所，但這個場所是有邊界的。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中國科學報》 (2017-06-13 第7版 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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