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吾與白鷗盟——謝閑鷗畫品讀

《螺居幻景圖》

1946年 紙本 設色

縱66厘米 橫33厘米

謝閑鷗先生是民國海上畫壇的顯赫名頭，能詩詞，工書法，善畫山水、花鳥，尤精古裝人物。所作綺羅仕女、神仙道釋、歷史故實，形象地濃縮了傳統忠孝禮義、溫柔敦厚、康樂壽考的文化思想，為十里洋場的新興市民所喜聞樂見，雅俗共賞。所創辦的長虹畫社，更廣泛地傳播了他以繪畫為「名教樂事」的藝術理念，在當時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謝閑鷗先生

在當時的畫壇上，所流行的是文人寫意的超塵脫俗和閑適風雅，傳統「成教化、助人倫」的忠臣、孝子、烈士、貞女題材，早已成了「廣陵散」。閑鷗先生獨以「存亡繼絕」的弘毅精神作春秋筆法，意在喚醒民族精神於不墮，誠所謂「禮失而求諸野」。清人劉獻廷曾論傳奇小說的功用，以為「雖聖人復起，不能舍此為治」。閑鷗先生的藝術庶幾近之。

五鳥圖（五倫圖）

年份不詳紙本 設色

縱66厘米 橫33厘米

閑鷗先生的畫藝出自「錢派」，乃師沈心海即為「錢派」開山錢慧安的高弟。閑鷗先生在全面繼承乃師和「錢派」藝術的基礎上，進一步沿流討源，上溯費丹旭、改七薌、上官周、陳老蓮、仇十洲、唐六如，直至晉唐宋元諸名家之長，形成市井氣、山林氣和廟堂氣的融匯交合，開一代新風，有出藍之功。

《垓下之戰》

1929年 紙本 設色

扇面 縱19厘米 橫51厘米

《垓下之戰》局部

他的畫，是「真功實能」的畫家畫，他自述為「工筆畫」，我以為稱作「繪畫性繪畫」更為合適。其特色是以形神兼備的形象塑造為中心，用或工的、或放的、或細的、或粗的筆墨去配合它。這種畫法，既不同於明清以來所風靡的脫略形似而以筆墨為中心的寫意畫，也有別於當時所認識的刻畫形似而一味精細工緻的「工筆畫」，而這正是唐宋繪畫的古法。他以率意的筆法，配合嚴謹的造型，遂使形象有「氣韻生動」之致。

《螺域幻境圖》

年代不詳 紙本 設色

縱43厘米 橫68厘米

《山靜日長》山水冊頁（八開）

年份不詳 紙本 設色

縱27厘米 橫40厘米

閑鷗先生恪守「存形莫善於畫」的「畫之本法」，其造型功力的深厚，在當時的畫壇，見者莫不驚艷。尤以大場面的創作，如《眾神圖》《五百羅漢圖》《十二金釵圖》《竹林七賢圖》《螺殼幻景圖》《流民圖》《百子圖》《鬧學圖》等，數十乃至數百位的人物，疏密聚散、動靜行止、顧盼呼應於一局，莫不窮形極態、神情畢肖。不少這樣的場面，甚至縮影於盈尺的扇面上，輔以山光水色樹影，人物小如蟻豆，而眉目、服飾一一分別，如欲活動，簡直如鬼斧神工，殆非人力所能為，更是其獨擅的絕詣。即使單人的或三四人的人物畫創作，他配以豐富的山水、花鳥背景，使畫面充實而空靈，使「繪畫性」的表現達到極致的匠心。

《娉婷踏青圖》

年份不詳 紙本 設色

扇面 縱19厘米 橫51厘米

《娉婷踏青圖》局部

《笑對青鸞鏡》

1936年紙本 設色

扇面 縱19厘米 橫51厘米

《笑對青鸞鏡》局部

如果說，他的人物畫多有山水、花鳥的背景，掩映繁複，使人物的動態、精神置諸典型的環境，那麼，他的山水畫必有行吟、泛舟、晤客、訪友的人物點景，刻畫精微，使山水的清曠、明麗賦予了典型的性格。而他的花鳥畫，則每有近坡、遠渚的山水配景，空曠迷離，使花鳥的香色、棲鳴蘊涵以典型的氛圍。凡此種種，都足以證明他的繪畫，是盡能事於繪畫之中的。不僅其深厚堅實的「畫之本法」如此，其書法、詩詞的「畫外功夫」同樣也是如此。

《野塘秋趣圖》

1949年 紙本 設色

縱50厘米 橫27厘米

《敲詩過野橋》

1941年紙本 設色

縱94厘米 橫27厘米

由於種種原因，閑鷗先生進入新中國之後逐漸地淡出了畫壇。他的家屬和學生有慨於此，特整理他的遺作，收羅他的事迹，為出版畫冊以資紀念，並囑序於我。我於先生雖知其名卻未嘗識其面，拜讀了相關的資料，不勝欽佩之餘，亦不勝唏噓。想先生一生潛心藝術，淡泊名利，淡泊名利則必疏於人事，疏於人事則人事亦必疏於先生。所以，現實總是不可能絕對公正的，先生的畫名淡出於畫壇，宜矣！而潛心藝術則必畫以畫傳，畫以畫傳則人亦必以畫傳。所以，歷史總是公正的，先生的畫名留於畫史，必矣！近幾年的藝術市場上，閑鷗先生的作品正逐漸地為眾多藏家所認識、追捧，便是最好的證明。此集一出，正可因勢利導，使更多的人更全面地認識閑鷗先生其人其藝。

《螺域道場》

1934年 紙本 設色

扇面 縱19厘米 橫51厘米

《螺域道場》局部

最後，以閑鷗先生的友人鄭逸梅先生《謝閑鷗之畫藝》中的一段話作結：「曾讀《五代名畫補遺》一書，載南唐陸晃，性疏逸，好交尚氣，每沉湎於酒，凡清興情逸遇筆揮灑，出於臨時，略不預構。善畫村野人物以及道釋星象神仙等，其畫題喜以數稱者，如三仙、四皓、五老、六逸、七賢之類。展頌至此，不覺憶我友謝子閑鷗。閑鷗工六法，善寫人物佛像，且亦性耽麴櫱，酒後涉筆彌饒逸趣，閑鷗其民國之陸晃歟！」

徐建融《謝閑鷗畫集·序》

2016年8月於海上長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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