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英國通史》，反思中國史學的主體性與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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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乘旦教授主編的六卷本《英國通史》，不久前由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這套國內學術群體歷經多年而完成的力作，是國內史學界撰著多卷本外國通史的標誌性成果。

原文：《英國通史》：彰顯中國史學的主體性與話語權

作者：中國人民大學 孟廣林

英國是19世紀第一個打開中國國門的西方列強，屈辱的民族集體記憶讓中國的文化精英從近代之初就渴求解英國，探討這個曾經被國人視為「蕞爾小邦」「西洋島夷」如何發展成為世界的大國與強國。

隨著英國歷史進入專業歷史學者的視野，被西方人視為近代「憲政」典型與現代化樣本的英國更是引發國內史學界的濃厚興趣，取得了顯著學術成就。與之相應，在引進、翻譯西方有關英國歷史著作的同時，我國學者也開始了自己編寫英國斷代史、通史的工作，出版了不少優秀著作。六卷本的《英國通史》計約250萬字,正是在這一深厚學術積澱的基礎上編撰與付梓的，這套著作反映了歐美史學界學術的最新發展，融入了作者群體自身及整個國內學者新近取得的研究成果，其優長之處，可從如下幾方面窺斑見豹。

首先是通貫古今各代、周贍各歷史領域。全書第一卷《文明初起》涵蓋了羅馬對不列顛的征服和盎格魯-撒克遜時代英國從部落到國家、從分散至統一的進程。第二卷《封建時代》展示了中世紀英國封建王權與封建議會君主制的運作。第三卷《鑄造國家》敘說了從中世紀向近代過渡時期英國民族國家建構。第四卷《轉型時期》勾勒了18世紀英國的政治、經濟轉型。第五卷《光輝歲月》鋪陳了19世紀英國現代國家的定型與英帝國的拓壘。第六卷《日落夕陽》揭示了20世紀英帝國衰落及其在21世紀所面臨的時代挑戰。由此，全書全面、系統地闡述了英國從古至2016年英國「脫歐」公投之整個歷史時期不同時代社會的發展及其前後遞進、演變更新的歷史脈絡。圍繞著這一脈絡，各卷的內容不僅包納了傳統的經濟史、政治史、軍事史、宗教史、殖民史、外交史、思想史等領域，而且也涉及到了時下較為熱絡的文明史、社會生活史、文化史乃至全球史、環境史等新領域，輔之以縝密、精緻的歷史敘事，強化了歷史的整體感與厚重感。

史料詳實，方法多樣，則是這套著述的又一特徵。六卷書的作者在撰著過程中，儘可能地搜集、運用相關的歷史文獻資料。除了大量引用編年史、檔案、政府文件，演講詞、書信、文學作品外，還參考了諸多西方人的有價值的學術著作。而在分析與論證問題時，既採用傳統的階級分析方法、述史敘事方法，也將計量史學、新政治史、新文化史、心態史學等方面的新方法引入其中。力求使著述在清晰地凸顯歷史線索過程中，對史實有周詳、精緻的辨析與考量。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這套通史力圖融入自身的學術思想，彰顯中國史學的主體性與話語權。各卷作者在撰著過程中，對英國人乃至整個西方人的觀點並非一概照搬，人云亦云，而是依據對材料解讀和史實推敲對之作深入辨析與審慎吸納，並在基礎上提出自己的見解。例如第二卷在論及所謂的中世紀的英國「憲政」時指出，《大憲章》雖然對日後的英國政治史產生深遠影響，但它在當時卻是一份「封建性的政治文件」，旨在「將國王的權威約束在封建習慣之中，重建臣民權利的傳統封建秩序」。而當時的議會「雖對王權形成某種限制，但它從根本上說是從屬於王權、支持王權的」。

第四卷在論述18世紀英國的政治轉型時強調，「光榮革命」後的英國君主立憲制雖然確立了議會的最高主權，「但這種主權並不牢固，王權與議會的關係不明確，需要用日後的發展來確定」；「政府仍舊以舊的方式在運作，現代政府並未出現，立法和司法都沿襲傳統」；在社會生活和價值觀上，英國還是一個盛行貴族和鄉紳主導的「家長制主義」的傳統社會。

《第六卷》在論述英國由盛轉衰的根源時指出，在17世紀中葉以後，英國從政治革命開始的幾個世紀中，「一直站在時代前列，引導世界潮流」，在經濟、工業、思想以及科學技術、文學藝術上展開一些列革命，導致了現代社會的出現。「所有這些『革命』都是用和平、漸進的方式完成的」，不僅給人類留下一筆寶貴財富，而且「所有這些『引領』，使英國在世界潮流中獨樹一幟」，被其他國家視為發展楷模。由此在19世紀出現了「英國時代」，成為世界公認的強國。但到了20世紀「後工業」時代，英國失去了「引領潮流」的優勢，只能跟在別人後面亦步亦趨，「必然從世界強國的巔峰跌落下來」。可以說，不少新見解、新觀點的包蘊與外溢，賦予了這套著述明顯的學術含量。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561期第8版，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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