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上 第十五，十六，十七章

第15章 愛情開始開花

劉沫沫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也縈繞著這首王菲的歌曲，但名字忘卻了.

沫沫坐直了身子，見倪可朝她走過來，眼睛紅紅的，看來是在後面睡了會。

「乘務長，睡會吧。」

「不，不瞌睡。」

「天愛呢？」

「喏，在駕駛艙聊天呢。」

倪可仔細聽聽，裡面不時傳出男人誇張的笑聲，也笑笑，「年輕啊，看來我也老了。」

她才多大啊，也就是比天愛多飛幾年。沫沫覺得好笑，又笑不出來。

「去睡吧，我不想睡，快到了。落地前來就行了。」沫沫把天愛打開的放的很小聲音的錄音機關了，又關了前面的燈光，客艙漆黑一片，只有幾個背景燈發出微弱的光線。

沫沫轉頭看看客艙門上那圓圓的小窗戶，外面星星喧囂雜亂，閃閃發亮，像極了自己現在的心情。思緒又回到她的寶貝徒弟那裡。E妹和自己有太多不一樣了。

「你怎麼啦？憋屈啊?」沫沫有時候在飛行的時候問無精打採的E妹。

「沒什麼。師傅，我絕望了，生活就是混吃等死。」

沫沫不覺得天愛長得多美，算湊合，大體上概括為腰細腿長、個頭挺拔、有前有後，在一般男人的眼裡可以確定為美女。但自己認為她沒有南方姑娘那麼精緻，小孩臉，一張煞白的臉上鑲嵌上兩個看著都能滴水的大眼睛那種。身材倒是······領導第一眼看見天愛，笑著說：客艙部總算來了個豐滿的。

E妹我行我素慣了，去天愛的宿舍就經常看見幾次她幾乎不穿衣服，戴著藍牙耳機，在床上亂蹦。自己氣惱她的同時也感覺真怪，這傢伙體形真的漂亮，簡直讓人不覺得是裸體—身上有種黏性的，讓人心醉神迷的色情東西,連女人都喜歡。和她一起走在街上，戴的飾物亂七八糟，不管冷暖，袖子都長的罩住手指，褲腳管窄的象稻草人。胸前兩個寶貝不固定，走路運動激烈起來，前面像揣了一對活蹦亂跳的兔子，引得街上無數男人的鼻血和口水亂淌，眉眼和口哨齊飛。沫沫說了多次，說你再這樣，我就拒絕和你一起上街，她才收斂了很多。但嘴上還狡辯：不對嗎？她說。我的地盤我做主。

「這不是自信。」沫沫有時候也說。「你這是張揚。」

「張揚就張揚啊，心隨我動，大洋摩托，嘻嘻。」

E妹剛來工作的時候，也和自己剛飛的時候那樣。天天哭；想家；想父母；不習慣單位環境。飛久了，慢慢習慣了，也想讓父母驕傲；他們的寶貝是個空姐，天天穿梭在各地；到哪裡都給他們打個電話。也覺得辛苦了一個月，發錢真開心，飛行回來，睡覺最爽。

沫沫知道，天愛工作中最喜歡的人是自己。自己雖然對她嚴厲，但關心是發自內心的，像自己的親人。她和其他教員飛，害怕工作沒幹好，給自己的師傅丟臉，她迷茫的是單位就是排資論輩，工作上一點小事就扣錢扣分，還要末位淘汰，怎麼芝麻大點的事情，又不是故意的，就罵得跟孫子似的。

沫沫自己也是上完高中就走上了這個兇險的社會，但她還是認為E妹這樣的女孩現在的年紀是應該在安靜的學校念書的。這世界裡面充斥著無恥之徒和道德淪喪的的傢伙，他們有錢有權，自己感覺要什麼有什麼，要什麼人有什麼人，見得自投羅網的又很多。那些洶湧的男人讓這個年紀太小的姑娘發燒發燙，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把握，何況E妹？

自己工作民航瘋狂發展的這幾年，大量的新人湧入到這飛行服務工作中，這工作里，空姐的性別角色正在重新確定，男的沒有剛強，女的缺乏溫柔，性錯亂現象比比皆是，她們高度的隨意性，和天真的純潔（有時候是假裝的）互相呼應。她們渴望望塵莫及的生活水平，不甘願活得平庸，出去玩不帶錢包，理所當然的認為男人就應該買單，有無數男人趨之若騖，無數的好車在等著她們。但她們又不想依靠，不想和他們建立一種供養關係，有時候又覺得肉體在性的圍牆裡悶的慌，要追求肉體和精神的完全自由，放縱了讓男人們深受鼓舞，有時候又很小心用東方女人的矜持和小伎倆保護著自己，讓附庸風雅，假裝紳士的男人吃盡苦頭。她們年輕貌美，咄咄逼人，散發青春的氣息，她們自以為有著巨大的魅力，有一種能量蠢蠢欲動。她們的腦袋像一個裝配中心，一個，不亞於搖滾音樂會，分不清那些傳統的「好，壞」的東西不知疲倦的像絞肉機攪和進去。

這種矛盾的東西在她們身上非常明顯，就像天愛從家裡給自己帶的俄羅斯麵包上的凸出葡萄乾一樣。他們這一代人才剛青春，沫沫就覺得自己腐朽了。沫沫從小是看三毛的散文長大的，她對愛情，絕對有潔癖。

「姐，你太正統嚴肅了，現在只能快樂，其餘的都在消亡。」天愛不贊同師父的戀愛觀。

「E妹，你還有什麼相信的嗎？」

「有啊？我相信錢能產生愛情。」

「愛情？還相信永恆的愛情嗎？」

「那當然，總有一天我的意中人會開著380飛機來迎娶我。姐，金錢能讓愛情變成像電腦排版那樣可以隨便移動嗎？」

「沒有，金錢是靠愛情剎車。」

「那愛情是什麼？」

「我不知道。」

「是不是像鞋子和腳，只有自己知道。」

沫沫無語，鞋子和愛情有什麼共同處嗎？像腳上的老繭吧。沫沫也覺得腳累了，但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的腳在飛行的過程中露在外面。愛情也不行。

第16章 機長，我會想你的

夜。

天空。

前面突然整齊的出現了一條線，從天的一頭伸到天的那一頭，線的這邊是晴朗的月夜，雪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線的那一面，整齊的雲海翻滾著，望不到邊，厚重的雲上，使月亮冷清的看著，看著這人間的愛情，還是這人間的悲喜。這時，飛機開始下降了。

駕駛艙沒有了剛才的喧鬧，天愛開始覺得「嚴肅」在前面兩個人臉上浮現，很難想像，兩個人剛才還和自己開著多麼過火的玩笑，E妹把視線轉出去。飛機在雲中穿行，飛機上閃爍的燈光在雲中反射的只有很近的幾米，像是在暗房裡照相機頻繁閃爍的閃光燈，剛才高機長說了，飛機的燈有很多種，這閃爍的應該就是防撞吧，天愛突然有種暈機的感覺，迷失了，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現在又是何時。

高健轉過頭，看著天愛臉上變換的顏色，張了張嘴，但沒說什麼。

飛機突然從泥地里鑽出來的感覺，一下，出了雲，高健指著遠處一大片燈光說：「看，我們的首都北京。」

高健手在前面的儀錶板上一個很顯著的杆子一拉，飛機開始顫抖，天愛知道，飛機放起落架了。向前看，正前方的遠處，跑道的燈光，兩條平行的，中間是一閃一閃的引導燈，向前延伸著，飛機正在朝北京的跑道飛去。

高度越來越低，天愛居然開始覺得緊張了。平時在後面，這時候是最好睡覺的時間，但，現在······可能是前面兩個大男孩緊張（正規）的對話，還是撲面而來的大地？大雪後，那越來越清晰的雪中閃亮的燈光？是那燈火通明的機場？居然這麼晚還有這麼多的人和車，遠處一閃一閃的，應該是飛機吧，這麼晚了，還有飛機，E妹心裡突然除了緊張，還有少許的自豪。就這樣，把飛機飛下來，這樣的大傢伙，就這樣把旅客安全的送回家，我的意中人，開這麼大的傢伙······

隨著飛機里一個電腦發出的聲音，機頭仰起，看不到跑道了！飛機輕輕的嚓了下，然後是起落架壓縮，機頭放下，那像地毯樣的跑道燈光，減速，天愛覺得自己的臉都快挨上機長的後腦勺，聞見那洗髮液的清香。

飛機落在跑道上，剛才在誰飛這個落地的問題上，秦龍和高健小小的爭論了下，應該是高健飛，但秦龍堅持說：「把在美女表現的機會留給年輕人吧。」他上一個落重了，這個要找回來。

秦龍飛的這個落地很好，連高健都在心裡輕輕的叫了聲好。按照標準的說法，叫SOFT LANDING，很好的落地，真是表現的機會。

「咔～～鐺」，一個細微的聲音打斷了劉沫沫的回憶，飛機放起落架了。窗外早已能清晰地看見北京的夜景，那些星星點點方框套方框的燈光。

快要落地了。倪可揉著惺忪的睡眼過來，坐回號位。

「E妹兒還沒有出來？」

「嗯，隨她去吧，機長同意，讓她在駕駛艙裡面看落地。」

「……飛機上，機長最大嘛。」。

「還不如不睡，真難受」倪可覺得嘴巴里苦苦的，把安全帶搭在肩膀上，身體朝前伸伸，聽見駕駛艙的呼喚鈴響了。

「客艙，什麼事情？」

「我是高健，沒有旅客，你們還是小心，小心滑梯。」

「謝謝，知道了。」

倪可笑著說，「這個機長還蠻細心的嘛。」

高健，沫沫的心又緊了下，這次飛行，就出了這麼多事情，兩個人後面還會不會出現狀況？

「嚓———」飛機輕輕接地了。

飛機停穩，人影叢叢，機務從探照燈的光影下，向飛機走來。高機長覺得被人輕輕拍了下肩膀，「謝謝機長，我出去了，哦，別忘了你的咖啡。」

「有美女在就是不一樣啊。」高健邊收著耳機，邊和秦龍開著玩笑，秦龍飛了個好落地，也很高興，「還是機長撈丸子的理論一下讓我頓悟了，啥也別說了，眼淚嘩嘩的（學天愛那不明顯的東北話），喝酒，改天。」

高健沒說什麼，今天飛行，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見了太多人，突然，感到一絲絲的倦意從心裡慢慢的游出來，走遍全身，累了，一看錶，已經凌晨5點。

端起那杯天愛送的涼的咖啡，一飲而盡。

秦龍看機長的表情怪怪的，剛要說什麼，看高健從嘴裡拿出個酸奶瓶蓋子。酸奶是從成都機組餐配發的。而咖啡，是那個叫天愛E姑娘親自泡的，親自送的。

過了兩天，高健在自己朋友圈上給天愛的照片點贊回復上寫了長長的一段話：

「你們總是那樣的明顯，那麼優秀，那麼惹人注目，以為躲在飛機後廚房我就找不到你了嗎？沒有用的！像你這樣出色的女人，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像漆黑中的螢火蟲一樣，那樣的鮮明，那樣的出眾。你那曖昧的眼神，性感的調侃，神乎其神吹牛，和那杯泡的加奶的咖啡，都深深地迷住了我。不過，雖然你是這樣的出色，但是行有行規，無論怎樣你要賠償啊，喝咖啡喝出蓋子把牙咯壞不用給錢嗎？」

但現在我們的天愛她已經在飛機外面大呼小叫，和地保交接完飛機，呼嘯著，衝上停在地面的機組車，然後包都不放，打開手機，因為沒有旅客，所以乘務組今天特別快，一上來，機組車裡一片手機簡訊微信提示的熱鬧聲。

機組今天比較慢，他們還要和機務交接下飛機，把飛機外部簡單的檢查下，他們接收的是好飛機，還回去的還是好飛機。

「大家辛苦了。」高健上車還假模假式的說了聲，發現根本就沒人理他，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手機，高健環顧一圈頓了下，坐在了乘務長劉沫沫的旁邊。

高健把飛行箱放到車的空處，上面已經橫七豎八的放著乘務組的箱包和她們從飛機上提下來的東西，還包括從成都配發的水果小吃（酸奶）。他貼著沫沫的膝蓋把身子坐進去，突然聞到一種茶的香水優雅醉人的芬芳，他感到冰涼的人造革的座位輕輕的顫動，是自己的心跳？

沫沫把飛行包放在車的地板上，袋口朝自己，她是個注意細節的人，她把手伸到下巴底下，開始解開鮮艷的圍巾，轉頭，看到高健正痴痴的看著自己，忙把視線移開了，臉也唰的下紅了。

高健見沫沫莞爾一笑也忙把視線轉而凝視著車窗，從反射的影像看到，她把絲巾摺疊整齊，放在自己膝蓋上，低著頭，不說話，黑色的長髮從上面飄散下來，她把散發捋到耳後，臉龐右邊粉紅色的耳朵，一個小小的鑽石耳釘，晃了晃他的眼。

「師傅，我在前面下。」天愛在收到一個微信後突然叫著，「姐姐，我明天去找你，哦，不是今天。給你微信語音。」

「辛苦了，早點睡覺。」沫沫並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又去那裡，幾點了，但人家年輕，飛行後，也不能干涉人家的私生活，關照了幾句。「把我今天說的好好想想，還有，別忘了作業。」

「作業，天啊，你簡直就是麻辣師傅嘛。能不能不做？」

「不行。回去再落實下航班。」

「好吧，還有賤機長，你這幾天都在北京嗎？請我吃飯啊。」

「沒有，我，哦，今天回廣州了。」 高健突然覺得有點眩暈，什麼時候欠了這個美女一頓飯，沒脾氣，美女無罪，美女的臉上長大米，美女就是生產力，誰叫她是美女，但現在，他並沒心思想天愛，他覺得自己好像更關注旁邊的乘務長一些，她在自己心目中好像分量更重了。

「今天回？」沫沫一愣，若有所思。然後回頭對那個新新人類天愛說：「別亂跑了，早點回，今天下午有航班的。」

同時高健也一轉頭，正看見劉沫沫回頭和天愛說著什麼，他看到劉沫沫光滑的左邊耳朵上，光溜溜的，嗯，不對，剛才右邊，那個鑽石耳釘，一隻耳環？

高健咽住了，沒注意天愛從自己身邊過，打招呼再見，天愛用四川話學她師傅大喊了聲：「師兄，剎一腳。」然後在車門處站了兩秒，視線在大家的臉上掃過，漫長的兩秒，落在高健的臉上。高健覺得臉都熱了。

「賤機長，我會想念你的。」

第17章 沫沫的詩

幾個小時後，天色大亮，機組的其它人都在呼呼大睡，劉沫沫被自己腰椎刺骨的疼痛驚醒，她知道，自己不光有這個毛病，長期的飛行，還讓自己有輕微的神經衰弱。

睡覺是睡不著了，望著賓館房間里，天愛的那張空床發獃，這個傢伙，一晚上沒回來，又跑哪裡去了？

光著腳，穿著自己粉色的綉著小熊的睡衣，跳著，把自己飛行包里厚厚的日記本拿了出來。

這是她剛飛行去廣州培訓的時候，爸爸送的，翻開自己的日記本，想胡亂的記點什麼，但提起筆又不知道寫什麼，日記本里前面還記得詳細，但後面就亂了，甚至有的時間跨度長達幾個月，但還是記錄了她最難以忘懷的事情。

第一次飛行，吐得生不如死；被那個老機長潑茶；第一次被投訴；還有今天的大延誤，被騷擾，以及奇怪的高機長。她看著手機，也注意到自己的微信新朋友上，高健主動要加自己的微信好友，沫沫並沒有理會。

她從日記本翻開幾頁，沫沫安靜的看著，自己人生就在這日記本里閃回，騰挪，改變，哭泣和微笑，劉沫沫愣著，翻到第一頁，上面是爸爸的遒勁的鋼筆字.

「送我最寶貝最愛的那個女人：

離開父母的庇護，生活從此展開，萬物霜天盡自由。飛，行，腳步變大，思想變遠，飛行合一。先學行，再去飛。

爸爸」

翻完日記，劉沫沫把自己寫好的一首詩，工整的發在自己的朋友圈裡，然後配上自己最喜歡的空中雲的照片，發完，放下手機，愣愣的看著窗外天空的雲發起呆來。大雪後的北京，難得的好天氣。

《與雲相識》

我是一個與雲相識的人，

我曾經在雲中漫步，

雲下回。

我曾走到雲海渺滅的盡頭。

我曾在雲中俯視那所謂的愛情，

總讓人記起，但無刻骨和銘心，。

我曾路過雷公電母，

他們低垂雙目，不願解釋。

我曾立定讓腳步聲停息，

聽聽你的心跳，聽聽你的喘息

當遠遠傳來的一聲嗚咽

從臨雲飛渡過重重屋宇。

但不是換我迴轉不是告別，

相知而且相識，與你。

越過你再往上在那飄渺的天上，

有一彎月倚在天穹。

冷笑，還是告訴，

相知和告別，

非錯也並非對

我是一個與雲相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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