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動物在哪裡？

本報記者

何紓宇生命科學學院2016級本科生

王詩琴法學院2014級本科生

生命科學學院2016級本科生華時雨第一次見到哺乳綱的實驗動物，是在大一的生理實驗課上。實驗台上的專用透氣紙盒中，幾隻大鼠蜷卧在薄薄的一層木屑上，體量相近，毛色純白。完成「大鼠腦片觀察」的實驗後，解剖過的大鼠屍體被收集到幾個大塑料袋裡。

對於大部分華時雨這樣的學生，他們與實驗動物的每段交集大都只有一次實驗的時間，而在這短短几個小時的背後，是一套完整精細的實驗動物獲取、培養及處理流程。

這些課上用的實驗動物是從哪裡來，最終又會到哪裡去呢？

生命科學學院院衫上的實驗動物圖案

實驗動物哪裡來

總體來說，獲取實驗動物的方式有自己培育和由公司購入兩種。

在科研實驗中，常會長期需要一些特殊品系的轉基因小鼠。這些動物會由實驗者在校內培養。醫學部有自己的動物部，生科大樓也隱藏著培養SPF級小動物的實驗動物中心。每一次小鼠的生產，每一籠小鼠的身份信息，都會以卡片的形式被記錄並保存下來。

大部分教學用的實驗動物如家兔、中華大蟾蜍等往往從專業的公司購得，一些沒有長期需求的科研用動物也是如此。

和注重外表可愛、性格溫順的寵物不同，實驗動物被關注的往往是其基因組成、品系來源、遺傳和微生物學質量等方面的情況。也因此，實驗動物供應公司的動物介紹里沒有萌圖軟文，而代以複雜的英文品系名。這些一般人讀來不知所以的文字，卻恰恰是實驗者面對種類繁多而形貌相仿的實驗動物時，了解和選擇的重要依據。

小鼠跟人類一樣，也有自己的「身份證」，但上面的信息可比人類的詳細的多——每一個身份證上面，包含包裝級別、可選性別、品系來源、研究用途等多方面的信息，以供購買者參考。

實驗動物怎麼養

實驗動物的飼養需要考慮多方因素。

在微觀實驗中，「防止污染」是實驗成功的前提，培養基被雜菌污染是實驗員們公有的噩夢。這柄高懸的達摩克里斯之劍也是他們之間用來開玩笑的老梗之一，有時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今天你污了嗎？」，甚至會立下「不污染就請全實驗室吃飯」的flag。

實驗動物是實驗材料的來源，保持其清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生活里，寵物小白鼠鼠毛雪白柔順沒有灰就算得上是「乾淨」，實驗動物的衛生標準可比這嚴苛的多。

根據實驗動物寄生蟲及微生物控制標準，可將實驗動物分為四級，級別越高，規定不能檢出的寄生蟲和微生物種類越多。目前科研上普遍使用SPF（Specific Pathogen Free animals）級動物，亦即「無特殊病原體」動物。這是國家標準中實驗動物的第三級，僅次於不能檢出任何病原體的無菌動物。以小鼠為例，想要達到SPF級就不能在監測中檢出沙門菌等17種病原菌、小鼠肝炎病毒等15種病毒、弓形蟲等多種寄生蟲中的任何一種。

一走進實驗動物中心，目之所及沒有小鼠蹤影，而是消毒室、更衣室、監控室和被防護服從頭武裝到腳的工作人員。這是因為SPF級動物不能隨隨便便地養在開放環境里，而需飼養於屏障系統中，實施嚴格的微生物和寄生蟲控制。

人流方面，工作人員從中心門口到進入飼養小鼠的房間至少要過三關：「一更」，脫下外套；「二更」，穿著防護服並佩戴口罩；「風淋」，去除衣物上附著的棉纖維等雜質。有時人員進出會使房間內外產生壓力差，使得雜菌隨空氣流動進入房間，所以工作人員還會定期對房間進行噴霧消毒，杜絕污染。

消毒室是環境控制的第二環，在這裡，穿過的防護服在清潔裝置里翻滾，小鼠吃喝拉撒玩耍睡覺過的鼠盒被沖酸、沖熱水洗掉塵垢，然後進入冒著蒸汽的高壓滅菌器，最後填進乾淨鬆軟的木屑，投入下一輪使用。不能高壓處理的接觸物也會通過紫外線照射等種種方式滅菌，直到符合標準。

想要達到SPF級的清潔標準，連空氣都不能隨便放行。只有經過處理機組的三級過濾，調溫加濕，空氣才能進入飼養實驗動物的各個房間。

為了監測微生物狀況，每個9×9籠架的81盒小鼠中，總有一盒扮演著「哨兵鼠」特殊的角色。

工作人員會採集監測動物用過的臟墊料放入哨兵鼠的鼠盒裡。如果墊料里有病原體，哨兵鼠也會被感染。通過對哨兵鼠的檢測，就可以了解全架小鼠的衛生情況了。

飼養實驗動物，動物福利也是必須考慮的因素之一。中心培養的小鼠在長到20天後就會進行分籠，每籠小鼠不能超過5隻，以避免環境太過擁擠。小鼠的飼料由專業公司提供，營養搭配合理。

為保證小鼠正常的生命節律，飼養室中的給光周期也是恆定的。動物中心還會對每個房間的溫濕度進行實時監控，維持鼠房溫度在21-25攝氏度，濕度在40%-70%的範圍內，一旦偏離，空氣處理系統便會進行自動調整。

實驗動物哪裡去

一次實驗結束後，有些動物屍體會被進一步用於其他實驗。比如華時雨一次生理實驗課上用於探究「血壓及呼吸影響因素」的家兔在實驗結束而死亡後，其肝會用作生化實驗的材料，而頭部被繼續用於比較解剖學實驗。

「這是為了最大化地利用實驗動物資源，讓其他兔子不用再因此死去。」

而不應用於其他實驗的動物屍體，會被收集放入儲藏櫃中，交由醫療垃圾處理公司拉到京郊焚燒處理。

華時雨在剛開始做動物實驗的時候，偶爾會產生一些大膽的想法，比如把注射生理鹽水的對照組小鼠揣在實驗服口袋裡帶回宿舍養起來。

「然而只是想想而已，因為知道實驗室的規定。實驗動物是不能作為寵物飼養的，原因有很多，比如用於實驗的轉基因小鼠如果逃走，可能會造成基因污染，後果難以預料。」

記錄小鼠信息的卡片

也有一些實驗動物，在短暫應用於科學研究之後，還可以進入領養家庭繼續生活。

生命科學學院研究員羅述金老師的實驗室，利用高通量基因組測序與連鎖分析的方法，研究與貓科動物的表型性狀相關，且符合孟德爾遺傳規律的相關基因。

在中國的南方和東南亞地區，有大量比例的家貓（包括家養的以及當地的流浪貓）存在有短尾的性狀，對家貓生活無影響，而且符合顯性遺傳規律。研究員們希望找到具有性狀分離的一個家系的貓，比如同父母的後代，一半有短尾性狀一半是正常，符合遺傳背景相對單純的條件，為定位相關基因提供可行性。

在美國，常用的策略是與寵物貓繁育者合作，通過對他們所繁殖的家系進行採樣提取DNA就可以獲得研究所需要的樣品了。但在國內，經過調研，發現很難找到這樣的家系，於是實驗室採取了自己繁育的策略。

實驗室沒有計劃長期地圈養小貓，所有的小貓在滿月打完疫苗體檢，並由獸醫採集1毫升血樣之後，就按照國際通用的領養流程免費送領養。為了保證動物福利，實驗室建立了經過北大實驗動物倫理委員會審批通過的圈養空間，以確保每隻貓都有足夠的生活空間並得到精心的照顧。

這些貓咪的命運之所以不同，是因為項目所繁殖圈養的家貓都是健康的，正常自然交配繁育的，不涉及任何疾病和遺傳缺陷，且除了由專業獸醫操作的采血1毫升，研究者不對其實施任何手術、實驗、或任何具有侵害性的行為。它們與大家通常所理解的「實驗動物」存在不同。

結語

靜靜地來，悄悄地去，一來一去之間，實驗動物為人類科學發展做出的貢獻不知凡幾。北京大學校園西北角原實驗動物中心門口曾立有一塊石質紀念碑，碑上朱字兩行：「尊重生命，以神聖的使命感對待動物實驗工作。」

圖2、3來自網路

其餘圖片來自受訪者

微信編輯｜安桂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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