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時光流轉，歸來仍是少年

過去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呢？回憶和期待一樣，是一種簡化和剪輯現實的工具。

年輪倒時

by 汝良

在時間巨大的陰影里，年輪開始迴轉。

所有的明媚都從蒼穹上投射下來，所有的明亮歲月都從光影里流淌過去， 匯聚成一條載刻著年月的玻璃手釧。

陰影從年輪的刻紋里消散開來，生命恢復到透明而柔軟的姿態。

我們也變成透明而柔軟的姿態。

「那麼，到底還記著些什麼樣的事呢？」

「說不清的吧。很多事都糾纏著不能分辨，不知道是真的有過，還是曾經僅僅作為憧憬的臆想。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都在不停地想，但只是徒勞。我沒有辦法。」

「別那樣，重。別那樣。其實我們都記得。」

一

我叫重，是個小學四年級的男孩子。

這天的天氣好得過分，是個最適合運動會的日子。我被心裡滿滿的興奮早早鬧醒，躡手躡腳溜進盥洗室去洗漱。腳上趿拉著有些不合腳的拖鞋，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從盥洗池裡抬起頭，我獎給鏡子里的自己一個大大的微笑。

又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從冰箱里一樣一樣拿出昨天購置好的零食，輕輕放進書包里。我努力不讓包裝紙發出紙料摺疊的刺耳聲響。嗯……還有……巧克力！這是說好了要帶去和小丁交換的，雖然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讓人有些發膩的昂貴甜食。

時間還很早很早，我就那麼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微笑著等待。

過了很久的樣子，媽媽從房間里走出來，我很開心地朝媽媽喊：「媽媽早上好啊！」不過媽媽好像嚇了一跳。嗯……其實她一直覺得我是個有些奇怪的男孩子，但在今天這也影響不到我的好心情，我明朗地笑著，問候過媽媽後輕快地走出門去。

學校還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我開心地跟每一個認識的人打招呼。操場上已經劃好了區域，我一個一個數過去，記好自己班的位置然後跑進教室快快地拿了自己和小丁的凳子跑下去。嗯……就這樣，放在一起，小丁也會很開心的吧！退遠一點看著整整齊齊並排擺著的兩個小凳子，我開心地在原地跳了幾個圈。

二

我叫重，是個初二的男生。

在這學期第三次遲到並且第三次被班主任堵在門口之後，我把鬧鐘調到五點整。於是這天早上鬧鐘很負責地在五點鬧起來。我惱火地翻下床去關掉鬧鐘，有些怔愣地站著，不敢重新睡下去。因為我掌控不了睡著後再次醒來的時刻，就像我掌控不了班主任時好時壞的脾氣。我努力地找些能讓自己醒過來的事做比如收拾書包比如洗漱比如把自己打扮地精神一點比如……我的作文還沒寫？！我登時清醒地有些驚慌。

草草抹一把臉，書包帶子只掛著一邊，我邁開腿大步朝學校的方向走過去，都忘了自己平日刻意維持的走姿。

在學校門口狹小的早點鋪子提一份早餐，嘗一口味道依然很棒的豆漿，燙地呲牙咧嘴還是吞了下去。轉過身慌張地穿過寂靜一片的馬路走進學校大門去，偷笑著不理睬收發室的大叔在身後氣急敗壞地大喊：「不準再這麼早到啦！」我終於有了一點開心。

端正地翻開作文本，習慣性從頭一篇一篇讀過去。翻到新的一頁，老師既定的主題讓我有些頭疼。但為了完成任務，我還是提筆就寫，儘管知道那老頭的評語里肯定少不了「字跡潦草提出批評」這一條。

抬頭時鐘表的時間還是六點半。

幸然，很快地寫完。這時七點。

同學已經陸陸續續地來，我睡眼惺忪地伏在桌上，心滿意足地側著臉跟每個人打著招呼。

嗯……還算是個圓滿的開始呢，新的一天要好好的！

我伸個懶腰，微笑著挺起腰坐直在耀目的晨曦里。帶著一點得意的小情緒。

三

我叫重，是個高二的男生。

我萬般不願地打開檯燈，坐在昏暗的光里睡眼惺忪。

爬起來看看時間只有五點多，想起來初中時候為了不遲到而堅持每天五點起床的行為可真是壯舉啊……現在日復一日見證著日升月沉的我，心境早已從幾年前的小得意換成了如今說不清道不明的五味雜陳。

懷著一絲對自己的憐憫，我走到書桌前頭努力想看清昨晚沒解完的排列組合。

到底是該用排列數公式……還是階乘公式……？……噯噯……果然還是不行啊……過程里的因式提取還是做不來啊……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去問老師么……又不想看見那老頭的臭臉，上次月考因為四分的失誤就嘮叨了我整整一節晚修，而且最近又因為競賽訓練的事接二連三來給我找麻煩，真是不想去找他啊……可我的排列組合要怎麼辦？！

社團里的海報也還拖著沒完，畫到一半了卻還不知道該定個什麼主題出來，我到底在幹嘛啊？！趕周四再拿不出來我就要被剁頭了啊！

看著天空的色澤一點一點明亮起來，我在心裡悄悄對自己念一句……天猶憐見……

我帶著些惱人的心緒清醒起來，一個轉身卻又忘掉，重新開始一天的忙亂。

真是的，好睏啊。

四

「嗨，看看那時候，好像丁點兒大的事都值得放心上愁它一愁。」

「我說過的，你還記著。我們都還記著。」

「啊……都還記著呢……你看，無論是臆想的還是真實的，都是切實地存在過的。」

「嗯。」

「想想看，那可是一整段年少的時光呢。」

（全文完）

汝良，女，00後新生代寫手，現居甘肅，是一名在校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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