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石刻文獻的民俗演繹

□主講人：北京大學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教授朱玉麒

「精美的石頭會說話，……如果你懂得它的珍貴呀……」這是一句歌詞，但石頭確實會說話，用它獨特的語言。

在西域，在新疆，無論是刻有文字的碑石，還是刻成人形的草原石人，或是人們用於祭祀拿碎石壘砌而成的大石堆，它其實就是一種石語，人們用這種特殊的方式表達感情、思想，記錄歷史。

漢唐作為經略西域最為成功的朝代，在西域留下了深深印記。新疆不少地方發現的有關這兩朝的記功碑石就是最好的證明。

漢代西域最早的記功碑是東漢永元五年的《任尚碑》，該碑距離著名的竇憲燕然勒石僅四年時間。

——「惟漢永元五年……平任尚……海至……」（碑文可辨析出的字）

在《後漢書》的記載中，任尚的名字出現在永元三年以來歷次重要的漢匈之戰中。如「永元三年，復遣右校尉耿夔、司馬任尚、趙博等將兵虜於金微山，單于逃走，不知所在。」（《後漢書》卷二三《竇憲傳》）

《任尚碑》在刻石紀功形式的發揚光大上作出了貢獻，它不僅印證了東漢名將竇憲勒銘燕然的真實性，也將燕然刻石紀功約定俗成為邊塞戰爭勝利的必然程序。

東漢永和二年（137）碑，即《裴岑碑》於清雍正年間在巴里坤被發現——

「惟漢永和二年八月，敦煌太守雲中裴岑，將部兵三千人，誅呼衍王等，斬馘都眾，克敵全師，除西域之疢，蠲四郡之害，邊竟艾安，振威到此，立海祠以表萬世。」

碑上文字將立碑時間、原因、過程、目的交代得一清二楚。

據目前掌握的資料，漢匈戰爭紀功碑有：永元三年（89）《燕然山銘》，永元五年《任尚碑》，永和二年《裴岑碑》，永和五年《沙南侯碑》。

唐代記功碑有：貞觀十四年（640）《姜行本碑》《侯君集碑》，貞觀二十二年《阿史那社爾記功碑》，龍朔元年（661）《唐西域記聖德碑》，調露元年（679）裴行儉《碎葉記功碑》，開元三年（715）張孝嵩《拔汗那記功碑》。

關於這些碑石，民間也有一些神奇的演繹。

如清人畢沅的《訪唐侯君集紀功碑》自注就記述：「碑在松樹塘頂，用磚石封砌，禁遊人讀，讀之風雪立至。」（乾隆三十五年/ 1770）;

紀昀（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卷八描述：「嘉峪關外有闊石圖嶺，為哈密巴爾庫爾界。闊石圖，譯言碑也。有唐太宗時侯君集平高昌碑，在山脊。守將砌以磚石，不使人讀，雲讀之，則風雪立至，屢試皆不爽。」（乾隆五十六年）;

徐松在《西域水道記》卷三記述：「庫舍圖嶺……有石室，庋《唐姜行本碑》。其人言碑至神異，相戒不得拓，拓即致大風雪，斷行人。余庚辰二月經祠下，親拓一通。」（嘉慶二十五年/1820）；

方士淦在《東歸日記》中記錄：「余丙戌（道光六年，1826）九月杪過此，曾進屋內一看，碑約四五尺高，字字清楚，不甚奇異。出屋頃刻，果起大風，雪花飄飄，旋即放晴。今年二月望前，伊犁領隊大臣某過此，必欲看碑，廟祝跪求，不準，強進屋內。未及看完，大風忽起，揚沙走石。某驅馬下山，七十里至山下館店，大雪四日夜，深者丈余，馬廠官馬壓死者無數。行路不通，文書隔絕數日。吁！真不可解也。」（道光六年）；

以上幾則記錄就描述了姜行本記功碑招風致雪的神奇。

除了《姜行本碑》，民間演繹、附會最多且最為神奇的，是在東天山南山口附近發現的《煥彩溝碑》，這塊漢唐合刻的石碑被賦予了婉轉起伏的傳奇故事。

傳說這裡曾是唐代女將樊梨花西征行軍途中休整的地方。因為從這裡越往山裡走，天氣會越涼，若回頭往山外走，天氣則會越熱，所以樊梨花才傳令人馬在此停留，進行了點將換裝，並為死難將士在這裡準備了棺木，當時人們見此情景，便給此處留名叫棺材溝。棺材溝一直沿用到清代，一次寧遠大將軍岳鍾琪路過這裡，聽說這條溝叫棺材溝，覺得很不好聽，也不吉利，又看到溝內那斑斕奪目的眾多大大小小的鵝卵石，便下令改為今日的煥彩溝。

這些演繹和附會倒也給那些看去冰冷的碑石注入了色彩和溫度，讓其上所記錄的歷史變得生動可感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