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洪水帶出來的越野狂人 領航員武雲騰最後的環塔夢

環塔新聞中心記者 趙雪

41歲的武雲騰站在記者面前的時候，我只看見他鬢角的白髮。6年，武雲騰參加了6年的環塔，他並沒有傲人的成績，卻是圈裡公認的最堅韌的環塔人。「理想落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它終於成為笑談。」武雲騰心中最大的期望，就是讓自己這個堅挺了十幾年的環塔夢，永遠不要成為笑談。

內蒙古大草原上誕生越野之夢

19歲從山西到內蒙古，做過營銷，賣過小食品，干過房地產，倒騰過遊客，年輕的時候，武雲騰就是個很能折騰的人。2003年，正值非典肆虐，導遊武雲騰樂顛顛的拉著一群遊客馳騁在內蒙古空曠的大草原上，北汽2020轟鳴的噪音壓不住遊客們的喧囂。

武雲騰並不在意，為生計而已。

他原本以為，傍晚之前將這車遊客送到終點，就還能趕上回家吃頓熱乎的麵條。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包括人生。

那是一場多大的暴雨，武雲騰說自己似乎並不記得，他只記得，眼前的風擋玻璃後的風景，瞬間變成一副旁人無法參透的油畫，路被雨水沖成千絲萬縷的泥沼，車裡的遊客驚恐不已，武雲騰咬著牙死死的踩住油門，孤零零的漂移在一片汪洋之間，他開了足足一個小時，方向盤上全是粘稠的汗水，武雲騰的心裡在一陣陣的吶喊，直至遠山歷歷，時光放縱。

當武雲騰將一群遊客順利帶出草原，把車停在一片高地上，原本以為應該盛怒的遊客卻紛紛走過來誇獎武雲騰的車技，一位大叔把手搭在武雲騰肩膀上，「小夥子，不錯啊。」武雲騰看著被淤泥裹滿的車，心裡開始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在湧出。

命運張開他發亮的眼睛，那閃光的嘴唇即將變成我的整個生命。

接下來的日子裡，武雲騰迷戀上了改裝車，依舊是那輛北汽2020，武雲騰整天研究怎麼才能把車改的更好，錢不夠就買最便宜的零件，武雲騰說，那輛北汽2020上，至少有他從十幾種車上拆卸下來的零件，他還自己製作了中國改裝車最早的「鷗翼門」，「我找了兩個做坦克的朋友，一點一點手工做出來的。」武雲騰說，而當時他最終的目的，不過是希望能招攬更多的遊客來參加他的旅遊團。

2005年，武雲騰坐在車裡，他的手裡捏著一張從一本雜誌上撕下來的薄薄的紙片，他緊緊的盯著上面的那兩個字，眼裡全是星光明滅。

那兩個字，就是「環塔」。

靠半夜偷印路書硬走下來的環塔之路

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

2012年，武雲騰參加了當時國內鮮有的那班賽車領航員培訓班。當時他的老師是中國越野拉力金牌領航陳世紅。而因為武雲騰的執著和聰明，他得到了和陳世紅一起參加環塔拉力賽的機會。那一年，武雲騰36歲。

也就在那一年，他和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開著一輛東風猛士，一輛陸巡LC200，浩浩蕩蕩的駛向克拉瑪依，那個他夢想了7年的地方。

那天，在克拉瑪依一個乾涸的河床邊，武雲騰接到老師陳世紅意外去世的消息，武雲騰獃獃的趴在方向盤上，看著遠處忽明忽暗的燈光。那條他夢想了許久的賽道，就在他的眼前。此時距離環塔開賽，也只有幾天時間。

有那麼多的人，已回到繁星深處。即使在最冷的夜裡，都擁有一部溫暖的天書，他們一層一層地打開，夢想都在那裡。

沒有名分，沒有後勤，武雲騰靠著朋友半夜偷出別人的路書偷偷複印，靠著寸步不離的緊緊跟著其他賽車的車轍印，靠著燃燒的眼淚和熱血，一直走到了第三賽段。烏爾禾魔鬼城烈烈的晚風，吹皺了武雲騰模糊的路書，他的車壞了，沒有零件，他修不好這輛車，只能無奈退賽。

他輕輕的折好路書放進包里，睫毛上滿是半邊銀輝半邊暗海。

要帶出山西最好的環塔車隊

夢想一旦起航，就變成一匹剎不住的野馬。2012年到2017年，武雲騰一共參加了6次環塔。2013年，武雲騰的另一位很重要的老師於永鋼，在張掖工作的時候意外去世。武雲騰說，於永鋼老師給他最後的叮囑，就是希望他能給山西帶出一隻真正的賽車隊。

「當時中國的很多喜歡賽車的人，還停留在野路上飆車的初級狀態，有那麼多喜歡賽車的人，他們並沒有很多的機會走上真正的賽道。」武雲騰說，他當時告訴自己，他一定要為那些有夢想的人圓夢，要把他們正八經的帶上那條真正的英雄之路。

2013年那次環塔，武雲騰的車翻在路邊，他草草結束了比賽。

後來的武雲騰，參加看很多比賽，他最好的成績，是中國汽車越野拉力賽改裝車組第八名。

此後，他專註於賽車手的培養，當他終於帶領第一支山西賽車隊奔赴環塔賽場的時候，武雲騰特意趕去張掖，拜祭了於永鋼老師，「那天，我站在他遇難的地方，跟他說，你看，我們的夢想，已經完成了一半。」

拋去浮名，武雲騰開始了自己的淺斟低唱，他一個人既當領航員，又當車隊經理，偶爾還會參與後勤，他每天從早上七八點工作到凌晨兩三點，他把車隊分成兩組，一組是沒有任何要求的專業賽車隊，另一組是帶有商業贊助的賽車隊，他用現實供養著夢想，在環塔的路上踽踽前行。

要讓更多人成為真正的賽車手

2017年，武雲騰帶領兩隻車隊再次亮相環塔拉力賽。車隊擁有七輛賽車，賽車手最年輕的三十幾歲，最老的五十幾歲，車隊花了400萬從南非買來按豐田在達喀爾拉力賽上比賽車型一樣定製的賽車，也來帶來山西最好的廚子，老武依然不是環塔車隊里最有錢最具實力的車隊，也依然是那個根本沒有得到過環塔前幾名的老武，但他卻是環塔車隊里夢想最燃的那個人。

今年的環塔武雲騰在車隊里沒有任何職務，他是車隊里最忙碌的人，他希望今年的山西隊能在比賽里有一些突破。

「我的年紀和體力已經不容許我繼續在這條路上追逐，人生總有取捨，但我依然依賴大海並且信仰高山，我希望我的付出能讓更多有夢想有實力的賽車手，走上他們嚮往的賽道，這才是我這次來環塔真正的目的。我依然有我的環塔夢，但我更希望能為大家築夢。環塔並不僅僅是一場比賽，它更是一種精神的修行，它讓每一個人的倔強和不屈在這裡放大，並得到永生。這是屬於我的環塔，也是屬於每一個追夢人的環塔。」

武雲騰說，他現在正在忙碌一件事，希望能幫助一位高位截癱的朋友，也登上環塔的舞台。「他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出色車手，他的夢想比誰都沉重，我希望能夠幫助他。」

胡楊樹送拂和緩之聲，風的薩拉班德舞曲刈割草地，庫木塔格的夜風吹不散那些斑斕的夢想。一群平凡的環塔人在這片夢想的土地上，帶著夷平沼地的沸騰、持續勞作，直到歲月將他們帶至大海。而當你足夠老的時候，低頭看看這些曾經燃燒的詩篇，每一個字，都是環塔人不屈的夢想。他們像來自河流的石頭，終身攜帶流水印記，深埋泥土，填進道路，砌入牆中，哪怕經歷幾世輪迴，體內仍流淌那條最初的河流。

那是屬於環塔人特有的印記，深植骨髓，經久不滅。

它們生生不息，無需陽光尋度，尚有餓馬搖鈴。（圖片來源 武雲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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