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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玉華 再廣大的悲傷 也比不上一個小人物具體的悲傷

從玉華:

《中國青年報》之《冰點周刊》主編,資深記者、編輯

代表作品《一個母親最後的力量》《多餘的十五年》等

她所在的《冰點周刊》(以下簡稱《冰點》)正好20歲,20年來,《冰點》堅持他們所寫不是熱點,不是焦點,卻見微知著。

有人曾經問我說《人物》的特稿、《南方周末》的特稿、《冰點》的特稿,它們三者的區別是什麼。這個問題我們同行也討論過,大家沒有標準答案。我認為《冰點》的特稿人物,我們的GPS導航大多定位的,是有公正、公民、公心精神的人。《人物》更倡導自由的精神,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南方周末》的特稿重分析,它用客觀的事實呈現主觀的邏輯,來表達一種他們理解的「命運邏輯」和「國家邏輯」。

前兩天,我看《紐約客》的主編說了一段話。現在美國報業狀況跟我們或者全世界都差不多,可能就日本的報紙還沒到我們今天這麼緊迫的地步。所以《紐約客》的主編也很緊張,所有人都問他,「紙媒怎麼走」「會不會死」「沒有人讀你們,會把你們拋棄掉」。

這個主編答得很好,我摘了兩句話。他說:

我要表達的內容與屏幕大小無關。

我經營一項事業唯一目的是要把它做得偉大,而非追求某種意義的成功。

這個主編對雜誌的理解,用「偉大」兩個字來形容,令我們今天所有的媒體人感到汗顏。太偉大了,這種想法。

很多人說,你們為什麼叫「冰點」,為什麼高冷。其實,我們一直在「熱」事件中找「冷」視角。無論這個事情有多麼熱,我們一定要用冷冷的眼睛打量。還有,我們會寫很冷的新聞,比如寫熊。人的事還管不過來呢,幹嘛去寫熊啊?為什麼要寫《生命最後的禮物》啊?我們還年輕著呢,為什麼要寫生命最後一天的事呢?

我們做人物報道非常多。可寫人物報道很難,因為人性非常複雜。尤其我做人物編輯,做得越久,越發現這是個無底洞。你不知道真相是哪一種,你採訪的永遠是「局部的真實」。人的內心比北京西直門立交橋複雜得多,你根本無法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麼。

你在有限的文字里,怎麼去呈現它?剛才我們說了,我們在「熱」事件中找「冷」視角。

汶川大地震的時候,我們寫了一篇,看到這張照片了吧,是賀延光拍的:一個父親,背著一具屍體回家,那是他的兒子。

我們寫的就是這樣一個回家的故事。當時我們沒有全景式的報道,因為全景式的報道央視24小時在做,輪不上我們做。我們就寫了這麼一個個體的故事。但是,後來我們就把它總結成:再廣大的悲傷,也比不上一個小人物具體的悲傷。

在前往地震重災區映秀鎮的山路上,我第一次遇見了程林祥。

那是5月15日下午大約2點鐘的時候,距離「5?12」汶川特大地震發生已近3天。大範圍的山體滑坡和泥石流,摧毀了通往映秀鎮的公路和通訊,沒有人知道鎮子里的情況究竟怎麼樣。我們只能跟隨著救援人員,沿山路徒步往裡走。

……這時,我看見一個背著人的中年男子,朝我們走來。

這是一個身材瘦小、略有些鬈髮的男子,面部表情看上去還算平靜。背上的人,身材明顯要比背他的男子高大,兩條腿不時拖在地面上。他頭上裹一塊薄毯,看不清臉,身上穿著一套乾淨的白色校服。

同行的一個醫生想上去幫忙,但這個男子停住,朝他微微擺了擺手。

「不用了。」他說,「他是我兒子,死了。」

——《回家》

這篇稿子出來後反響非常大。當天,林天宏坐地鐵到辦公室這一路他接了無數個電話,各種年齡、各種職業。其實就這麼一個小故事,記者在災區遇到了這麼一家人,一個父親背著一個死去的孩子,心被抖動了,就去找他們家寫了這篇稿子,很簡單。我覺得可能這篇稿子切中了當時的環境,在地震中,讓災民回家成了全中國當時最大的主題。所以我們寫一個個體的故事是在背景里去寫的。

還有我們的動車事故的報道《永不抵達的列車》。當時各家媒體都在盡自己的「本分」,有揭黑經濟鏈條的,有反思鐵路改革的,報道非常多。但是偏偏我們關注了這兩個大學生的命運。

在北京這個晴朗的早晨,梳著馬尾辮的朱平和成千上萬名旅客一樣,前往北京南站。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個中國傳媒大學動畫學院的大一女生,將在當天晚上19時42分回到她的故鄉溫州。

……

就在同一個清晨,中國傳媒大學信息工程學院的2009級學生陸海天也向著同樣的目的地出發了。在這個大二的暑假裡,他並不打算回安徽老家,而是要去溫州電視台實習。在他的朋友們看來,這個決定並不奇怪,他喜歡「剪片子」,夢想著成為一名優秀的電視記者,並為此修讀了「廣播電視編導」雙學位,「天天忙得不行」。

——《永不抵達的列車》

還有《拐點》。當時西安「保釣」遊行事件中,數萬人上街遊行,在那天晚上,微博裡面出現了這樣一張照片,「前方砸車,日系調頭」。

這張照片當天在微博上傳了十萬次。我們的記者老秦正好在西安,她通過人人網翻了幾十頁評論之後,找到了一條線索,最後找到豎牌子的這個小夥子,做了獨家的採訪。最初我們看到這張圖的時候,就覺得這會是一篇有標誌意義的稿子。

其實當時在「保釣」事件當中有很多的報道,但是我們已經想好了我們要去做什麼,我們要去做的就是一個「拐點」。當記者還在前方的時候,編輯部已經把這個標題擬定好了,叫「拐點」。因為編輯部已經想得很清楚,它是一個現實的拐點,是車的拐點;也可能是他這個人一開始激情澎湃地去上街、去遊行,到最後他舉起這個牌子,他內心的一個拐點;然後也是整個民族的拐點,老百姓從一種狂熱,到理性思考的轉折,十萬次轉發,轉發也是一種力量,滑鼠也是一種力量。這個標題實際上賦予了三層思考。所以我們寫了一個賣車行很普通的銷售員,一點都不起眼的小人物。

「愛國,先愛同胞。」此言不虛。

2012年9月15日下午兩點左右,李昭手持一塊紙板站在西安市長安中路由南向北方向的機動車道上。紙板上寫著「前方砸車,日系調頭」。

這條路通往鐘樓,那裡是西安的中心。看到這塊紙板的日系車駕駛員,立即向南折返。與此同時,一群反日遊行者正從北面向這裡湧來。他們經過的道路上,幾輛日系車都被掀翻、砸毀。

直到下午3點左右,幾位交警採納李昭的建議對向北必經的兩個十字路口進行「交通管制」,他才放心回家。

這個疲憊的小夥子掏出手機打算給朋友打個電話,忽然發現自己舉著紙板的照片,已經被微博轉發兩百多次。此時他仍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麼「特殊」的事情。他和另外3位市民阻止了近60輛日系車開往可能遭遇打砸的方向。

它們幾乎包括所有日系品牌,從並不昂貴的鈴木「北斗星」,到豪華的雷克薩斯。和那些底盤朝向天空、玻璃悉數破碎的車輛一樣,它們都懸掛著「陝A」的牌照。

到當天晚上,李昭的照片已在微博中被轉發10多萬次。儘管並不知道他的姓名和身份,大部分網友還是不吝將各種褒獎送給這張照片的主角。

「他在自己站立的地方為這晦暗的一天留下了些許的亮色。」有人評論道。

——《拐點》

其實我們在寫這些熱點事件中,都在找很冷的視角,一些被忽略掉的小人物。這樣的例子非常多。

內容來源:文章選自:《非虛構:時代記錄者與敘事精神》

作者:周逵 編著

出版:清華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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