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慶：如果花生叫土豆，那土豆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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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 慶

語文社主筆。

一直在旁邊，從未入主流。

如果花生叫土豆，那土豆叫什麼？

可花生真是豆，土豆真不是豆

文 馮 慶

姿勢·語文社

花生屬於豆，又長在土裡，為什麼不叫「土豆」，而馬鈴薯不屬於豆科，卻佔了「土豆」這個名字？

凡事必有因，但肯定不是因為如果花生叫土豆而擔心土豆不知道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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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是地地道道的土豆

花生，與大家同樣熟悉的黑豆、黃豆、綠豆、豌豆、豇豆等等一樣，都屬於植物學裡的豆科，這一點是沒有什麼疑問的。也就是說，花生和各種豆本是一家人。

但絕大多數的豆的莢果是長在地面以上的，而花生的莢果卻是長在地下。

大家知道，顯花植物的果實是由子房在開花授粉後發育而來，子房壁發育為果皮，胚珠發育成種子。豆子的果皮只是豆莢，我們吃的是它們的種子。從這種結構上看，花生和其他所有叫豆的豆子，都是一樣的。

所不同的是，花生有著獨特的遺傳基因，結果時喜歡黑暗濕潤和機械刺激，因此會把子房深入到土壤，結出果實來。

由於地上開花地下結果這個顯著特徵，按「常理推斷」，這個獨有的特徵正好是起名的由頭。起名嘛，就是要抓住特徵以區別於同類，那麼叫「土豆」是再貼切不過的名字了。

然而地地道道的「土豆」偏偏不叫「土豆」，而叫「花生」。找誰說理兒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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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為什麼不叫土豆

然而花生竟然不叫土豆，居然叫「花」生，好像其他豆子不是由花而生似的。「花生」這個名字，實在是不能概括花生的特徵。

那麼，為什麼還要叫「花生」呢？

其實，「花生」是「落花生」的簡稱。人們還是看到「地上開花、地下結果」這個特點，認為是花落進土裡才結的果，所以叫「落花生」了。

在一些方言里，花生被稱為「老花生」甚至「老瓜生」，都是「落花生」這個名字的轉音。

山東一帶，人們稱花生為「藏果」，很顯然也是依據「地下結果」這個特點來命名的。「藏果」也被念轉音了，所以「長果」又成為花生的另一個名字，其實花生的果實談不上長。

清代人編寫的江西省《南城縣誌》還記載著花生的另一個名字，叫「及地果」，也是抓住了花生落地結果這個特徵的。另外，江西的考生有福了。

然而無論怎麼說，「土豆」這麼貼切的名字，難道古人就沒有想到嗎？

還真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

清代人為《本草綱目》寫了本續集叫《本草綱目拾遺》，其中就白紙黑字寫的是「土豆」。這下終於正本清源、名實相符了。

並且，至今福建大多區域的人還延用「土豆」這個名字。大家知道福建和台灣的關係，沒錯，現在台灣人也把花生叫土豆。

與「土豆」相似，雲南人則稱花生為「地豆」。這個名稱被韓國人承襲下來，在韓語里，花生一直就叫「地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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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這個名字為什麼流行

很顯然，花生的別稱很多，但「花生」這個名字最為普及，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簡單地說，花生這個名稱由來已久，在花生傳入我國之前就已經有了。

慢，這話似乎有毛病。花生沒傳入我國，怎麼會有「花生」的名字？

此花生非彼花生也。

說起花生的歷史，不得不說有中國土生土長的花生，也有外來物種的花生。

浙江吳興錢山洋原始社會遺址中發掘出炭化花生種子，測定灶坑年代距今4700年左右；江西修水縣山背地區原始社會遺址中，發掘出炭化花生種子。此外，距今2100年前的漢陽陵從葬坑出土的農作物里，已經出現了花生。

以上是物證。最早關於花生的文字記載，可查的是唐代段成式《酉陽雜俎》中的記載：「形如香芋，蔓生」、「花開亦落地結子如香芋，亦名花生」。

還有元代人賈銘入的《飲食須知》載有：「落花生，味甘，微苦、性平，形如香芋」，又說「近出一種落花生，詭名長生果，味辛、苦、甘，性冷，形似豆莢，子如蓮肉」。

這些都可以說明，中國很可能是花生的原產地之一。

而命名為花生，其原因就是「落地結子」。

但是，我們現在常見的花生卻是從美洲引進的。可能因為本地花生不如外來花生產量高或品質好，所以被淘汰出局了。

外來花生的原產地，一般認為是南美洲，並從南美洲首先傳到歐洲，再經印度傳到非洲、亞洲等地。一直到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花生才被引種到北美。傳入中國的時間，最早不會超過明代。

花生最早傳入中國的區域，主要是福建、廣西這些沿海地區。這裡的人們看到這種新奇的「豆子」，就直接命名為「土豆」或「地豆」了。

這種叫「土豆」的豆子傳到北方，大家一看，這不就是中國早已有之的「花生」么？

有「花生」這個久已有之的正宗名字，再加上中原的強勢文化，於是，「花生」就成為這種豆子的正式名稱。

所以明代徐光啟的《農政全書》說：「開花花落即生，名之曰落花生，皆嘉定有之。」《常熟縣誌》說：「落花生，三月栽，引蔓不甚長。俗雲花落在地，而子生土中，故名。」

由於現在的花生是明代引入的，明代這兩本書說的「落花生」到底是土產還是洋貨，不好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落花生」的名字是見諸經傳了的。

直到現在，花生的學名就是「花生」，其他的各種名稱，哪怕再貼切，也只能列為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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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真的不是豆

土豆當然不是豆。

植物是人類的食物之一，有的植物我們吃種子，比如豆子；有的植物我們吃果皮，比如蘋果；有的植物我們莖葉，比如各種青菜；而有的植物我們吃根，比如土豆。

豆子是種子，土豆是根，完全是不同的部位。並且豆子是豆科，土豆是茄科，植物學上的血緣很遙遠。壓根就不是一類東西嘛，但土豆何以居然敢叫土「豆」？

其實，土豆的「豆」不是講的植物分類，而是可食用部分的形狀。

比如我們說的「西紅柿」，根本就不是柿子嘛，取的只是柿子的形狀。同樣道理，我們還稱呼西紅柿為「番柿」、「洋柿子」等。

西紅柿另外一個名字叫「番茄」，翻譯一下就是外國的茄子的意思。這個比較科學，番，說的是來歷；茄，說的是茄科。當然，更大的可能是看起來更像茄子，所以就叫番茄了。

土豆之所以被稱為「豆」，大概是看起來確實有點像豆子的形狀，儘管最大的豆子也比土豆小得多。

由此也可見，把花生叫做「土豆」的人群分布區域，實在是有限。否則，人們一定為了避免重複，而捨棄這個名字。

講真，土豆真的像豆子嗎？

其實更像蛋啊。

所以在山東人那裡，乾脆就把土豆叫成「地蛋」，更粗俗一點的叫法是「山藥蛋」。

儘管這個名字略顯粗俗，但「山藥」二字，實在點到了本質。這種東西和「山藥」也就是紅薯、芋頭之類倒是更相似。當然，山藥在不同地區所指也不完全一致。

由於土豆往往比紅薯小，所以廣東人就叫土豆為「土豆」、閩東人稱之為「番仔薯」，意思就是小紅薯、外來小紅薯唄。

至於「洋芋」、「洋山芋」、「番薯」、「荷蘭薯」這些各地不同的稱謂，都在毫不客氣地提醒土豆：「你這個外來戶，真的不能這麼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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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不是豆，為啥叫土豆

這裡面的「荷蘭薯」是粵東一代人的說法，其實這個名字比較蹊蹺。因為土豆不是起源於荷蘭，莫非第一個傳入粵東的人是荷蘭人？也未可知。

土豆和花生一樣，都起源於南美洲。最先傳入歐洲，英國、法國都廣泛種植和食用，後來由英國人帶入北美洲。俄羅斯引入土豆，就已經到了十八世紀了。

土豆傳入中國的具體時間和渠道，不可詳考。一般認為傳入時間為明代，且不晚於1628年。因為這一年出版了一本書，就是前面說的徐光啟的《農政全書》，這本書里對土豆的記載是這樣的：「土芋， 一名土豆， 一名黃獨。蔓生葉如豆，根圓如雞卵，內白皮黃， ……煮食、亦可蒸食。」

可見，在土豆傳入初期，比較流行的名字應該是「土芋」，但山芋本來就是土裡生的，這個名字真是抓不住重點。

而另外兩個比較流行的名字中，「土豆」和「黃獨」相比，「土豆」的表達實在更具傳播優勢。

於是長期以來，在東北、華北、湖北廣大地區，「土豆」成為最流行的名字。

與「土豆」這麼接地氣的名字相比，到了清代康熙年間出現的「馬鈴薯」則顯得文藝了許多。

馬鈴是什麼？就是馬脖子上帶的裝飾品，一種中間窪陷的鈴鐺，倒是和土豆非常形象。

以上所有別稱，並未能完全概括。各地不同稱謂太多，不能一一列出。這些不同稱謂，很能體現地域特點。

有個段子，說一天津哥們兒到北京，撇著京腔假裝北京人和夥計們喝酒聊天，還對服務員說：

「給哥們兒來盤兒果仁兒！」

三個兒化音非常地道毫無違和感，足以以假亂真。

但服務員說：「你是天津的吧？」

那哥們兒一愣，問：「為嘛？」

服務員說：「我們這兒叫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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