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死了，你是第幾個知道的人

??李大壯死了。一個還沒有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孤獨漂泊在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以為多加點班就能早點過上有產階級的生活。終於，在一個既沒有月黑風高也沒有風雨交加的深夜，下班回到出租房的他倒在床上再也沒有醒過來。

1

第一個知道他的死訊的是老闆。

第二天清晨，這個世界一如往常，除了少了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已經過了九點，老闆的追魂奪命call已經讓李大壯的手機電量不足了，畢竟他臨死之前忘記給手機充電了。

「李大壯，你最好趕緊給我接電話，否則這個月的績效你就別想要了！獎金？休假？不存在的！」老闆鬆了松領帶對著電話大聲吼了幾句，掛了電話。可是李大壯沒有回電話，一直到下班都沒有，因為他已經死了。

連著三天，李大壯沒有音訊，電話也已經沒了電量。老闆突然想起這個年輕的外地人似乎在這個城市既沒有親人也沒什麼朋友，連緊急聯繫人都是填的隔壁黃燜雞米飯的外賣員的電話。

已經開始有些氣味了，當老闆猛烈的敲著李大壯的出租屋的門的時候。

三天，沒有人注意過住在這個屋子裡的人有沒有出門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呼吸。他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的消失了。

心臟性猝死。法醫說。

「太噁心了」 隔壁出租屋的鄰居說，「死了都不讓人安生，今天這份設計趕不出來，老子也活不下去了。」

2

第二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是房東。

房東太太一臉喪氣，房租正好是明天交，而李大壯也只交了1500的押金。但是現在這個房子死過人了。

「晦氣鬼」房東太太臉黑著，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這房間以後還怎麼租出去！活著活著沒用，死了都要給人添堵。」房東太太小聲的嘟囔著，畢竟現在她的房子里，一具已經腐爛的李大壯還沒有被挪走。

「晦氣喲，作孽！」說完，房東太太被警察帶走，簡單的筆錄。

「跟死者什麼關係」

「晦氣喲，他租我房間住啊。」

「死者相關信息？」

「每天那麼多要租房子的，我哪記得住，李大壯？哎呀，晦氣啊！晦氣啊！」

3

誰能想到，他的父母竟然是第三批知道他死訊的人呢？

李大壯已經檢查完畢。他從來沒做過體檢，這次應該是他做過的最全面的一次檢查吧。從裡到外，開膛破肚，檢查了個一清二楚。

父母趕到這個兒子一直跟他們講述的「大城市」。他們看到了那些花花綠綠，看到了那些露著大腿的小姑娘和半夜三點多還川流不息的馬路。

「吃人啊，這個地方吃人啊。」李大壯的爸爸聲音已經有些沙啞，點了一根煙。

「您好，這裡禁止吸煙。」

一個完整的流程走完。

父母帶著一個住在木盒子里的李大壯回家了。

坐著高鐵。

李大壯三年多沒回家了，因為車票太貴了，不過這次，他是免費的呢。

4

小城市裡，死個人算大事了。李大壯猝死的消息風靡了他整個同學圈子。

所以，小學和中學的同學成了知道他死訊的第四批人。

從來沒有享受過的討論熱度，成為每個同學不帶惡意的討論，李大壯應該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擁有吧。反正他能想的時候肯定沒想到，當他不能想了，這些卻都來了。

「李大壯」三個字以極高的頻率出現在QQ空間以及可見三日的朋友圈。

「人生無常，我小學最好的哥們，走了」，王軍叼著煙，面無表情的發了一條朋友圈，接著打開了昨天在酒吧搭上的小姑娘的微信。

「從今以後，請大家好好珍惜生活，要不然就會像我中學同學李大壯一樣猝死了。」劉盈盈附上了一張自己健身照片。

「趙鵬？小學時候跟我收保護費的那個嗎？」假如李大壯還能心想的話。

5

事情傳到前女友耳朵里，事情都已經過去半年了。

趙曉紅聽到消息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

「李大壯…..」趙曉紅念叨著。

……

「長什麼樣來著？」趙曉紅使勁想了想。那個相貌身高性格都不怎麼出挑的男人似乎並沒有給她留下什麼印象。

「怎麼會死了呢？」臉已經模糊了，李大壯留在她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背影。那天李大壯用攢了三個月的生活費，買了一張車票到了她的學校。那天是她的生日吧，也該是他們的分手紀念日。

趙曉紅嘆了口氣。

趙曉紅嘆了口氣，擦掉了自己畫殘了的眉毛。

6

哦，對了，還有那些不怎麼經常聯繫的朋友。

「欸，大壯，我今兒看一條兒特正的妹子」

「壯總最近很忙啊，都不理人」

…..

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李大壯住在木盒子里免費做了趟高鐵那天。

其實，你認識李大壯。

其實，你就是李大壯。

其實，我們都有可能是李大壯。

一個平凡普通沒什麼風格的人，拚命掙扎在自己可能看得見又或者看不見的未來入口上。我們還沒走進去，還沒走進那個可能有點熱鬧的未來，就一個人孤獨的死在了入口。熬夜灌下的咖啡和深夜唏噓的情緒交融在一起，生出一堆蛆蟲……

你的身體，可能經不住你這麼折騰了，不管你二十歲，還是三十歲。

所以……

早餐一定要吃……

不要再熬夜了……

如果有時間就去運動…..

過馬路記得要看來往的車輛……

………

要不然，當你成為李大壯的那天，你也不能確定，誰會是第幾批知道這個消息的人，他們是會聲嘶力竭，還是會面無表情，他們是心痛到呼吸困難，還是只擦了擦掉色的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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