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為何如此重要？

時尚 06-21

ANJA ARONOWSKY CRONBERG, 法國《Vestoj》雜誌主編，瑞典人，倫敦時裝學院高級時尚理論和實踐研究院，畢業於中央聖馬丁。曾任Acne Paper編輯，在2009年創建了專註於時尚學術研究精神的Vestoj（世界語的「衣服」），開創了一個以時尚批判性思維誒目標的平台，迄今為止Vestoj已經發展成為紙質讀刊，線上Vestoj雜誌和線下Vestoj沙龍。2017秋冬上海時裝周MODE TALKS中，主編ANJA從學術批判角度重新解讀時尚，有別於傳統時尚媒體依賴商業運作，而忽略內容本質的行業普遍狀態，分享「那本不做廣告的時尚雜誌」特立獨行的成長之路。

時尚作為一個領域，它的定義常常很模糊，所謂「時尚」，它涵蓋了全球各地從大品牌、T台、到個體實驗性的造型。最近，時尚已經成為了一種文化意識和生活方式出現在電視、書本、博物館以及學校里，但是，關於時尚的一些困惑仍缺乏嚴肅對待。

時尚產業被估值三萬億美元，女性平均一生中花287天去決定穿什麼。著裝打扮是我們給世界最基礎的呈現，它展示了內在的特質，也將我們和我們的文化與社會連接起來。時尚不僅告訴了「我們是誰」，也告訴了「我們想成為誰」，而且也是讓我們意識到這兩點最快的方式。

在我二十齣頭的年紀，我想要尋找在時尚界立足的方法，也試著去接近美，當我還是學生的時候，我也渴望成為一個大人物，我不想站在任何一邊，我想做一個被重視的人，一個能對我所在的產業有影響力的人。我曾有機會接觸到非常豪華的衣櫥，也希望可以擁有它，可奇怪的是，這些曾經覺得分外珍貴的東西對我來說已不再那麼有價值，而另一些東西開始變得重要。

我開始尋找自我觀點，我問我自己，能為這個領域做出什麼貢獻？我能帶來什麼樣的改變？當我辭去大型時尚公司的工作時，一些以前的想法又時常浮現，比如我知道短時間內將失去頭排觀秀的權利。從想「變成一個大人物」到想「變成一個特別的人」，剛開始，這種轉變是非常艱難的。

《Vestoj》往期期刊主題：時尚與魔術、恥辱、

時尚和權勢、慢時尚、失敗、男性特質

我不想把這個演講變成一個「要意識到你是誰」和「要戰勝一切困難」的講座。但我想說，在時尚界，地位非常重要。我們時常被提醒自己在他人的眼裡是多麼渺小，這是成就了時尚的作用：我們用時尚去炫耀自己的地位，並試圖用時尚去強調自己的重要性。

當我於八年前開始創辦《Vestoj》時，這些是我一直在考慮的，我想要找到一種方式去討論時尚在生活中的意義，而非從數據和信息中分析名人們的穿著打扮。我想把它變成一個探討的平台，一個可以讓思想呼吸的空間，一個時尚能體現重要性的地方。《Vestoj》是一個實驗，讓讀者去判斷我是否做到了我想做的。我想和你們分享幾個我覺得重要的點：

「任何事物都應被質疑，我們應該去挑戰，應該總問為什麼。」

「禁止廣告。」

「時尚工作者應保有外界人士的視角」。

《Vestoj》不僅僅是一個發行平台，更像是一個思想體系和意識形態。我想通過《Vestoj》把不同的從業者和學者聚集在一起，大家團結合作，這樣在經過探討之後就能夠薈萃思考，以不同的方式去理解問題。我了解了許多時尚雜誌，他們都有華麗的封面，卻缺少有意義的文章。我看了許多充斥著名人穿搭購物技巧的雜誌，但它沒有告訴人們那些衣物對普通人的意義是什麼。我見過一些時尚雜誌嚴肅探討其他創造性的領域，例如藝術、建築、音樂、電影，卻沒有在「時尚」上花太多心思。人們認為時尚處於藝術的最底層，因此時尚雜誌對於時尚的探討越來越少。還有很多時尚雜誌過於依賴廣告，所以內容不那麼有意義。

《Vestoj》每年出版一次，發行計劃已比較穩定，這要感謝我目前任研究員的倫敦時尚學院。《Vestoj》是一個線上出版物，也有一些固定的活動，我稱為「Vestoj沙龍」，和它非常密切的是「Vestoj story tellers」。那些story tellers都是時尚從業者，許多都是設計師，他們分享著許多非常個人的故事。這個活動旨在讓人們知道除了昂貴華麗之外，時尚還可以是什麼。

我想分享一個我最喜歡的故事，講述者是做了山本耀司第一助手數十年的設計師Hélène（伊蓮），現已70多歲，講述當天她穿著山本耀司15年前為她做的外套。

伊蓮在二戰時期出生於法國南部，她全家都是猶太人。有一天，有人給她父親捎信，說有一筆生意，但由於當時情勢緊張，猶太人處境堪憂，她的母親警告他父親不要前往，可或許是因為當時家裡太缺錢了，父親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之後伊蓮的父親再也沒有回來，伊蓮和家人就像其他許多猶太人一樣四處躲藏。戰爭結束之後，伊蓮搬去了巴黎，她不知父親的下落，身邊只有父親留下的一件冬裝外套，她走到哪都會帶著這件外套。後來街上到處都張貼了遇難者的名單，可都沒有找到伊蓮父親的名字。幾年之後，伊蓮十幾歲了，當她和家人再次搬家時意外遺失了這件外套。

後來有位陌生男子前來拜訪，並且告訴她他這些年一直和她的父親在一起。原來1945年時，在戰亂中他們一起逃跑躲藏，後來遇到了德國士兵，那個士兵槍殺了所有人，而伊蓮的爸爸在倒下時壓住了他，使他沒被發現而倖存了下來。他覺得自己欠了伊蓮的父親一條命，於是決定要找到伊蓮一家，並告知她們真相。

你們能想像這有多奇妙嗎？輕鬆和痛苦並存的感覺。伊蓮在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已經是老婦，她多年前就遺失了父親的外套，但山本耀司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又做了一件同樣款式的外套送給她，並告訴她這件外套非常特別，甚至是有魔力的。每當伊蓮穿著這件衣服時，她都覺得自己很強大，被保護著。

這就是衣物的力量，也是時尚重要的原因，它將我們和我們愛過的、失去的人聯繫在一起，並為未來將會失去我們的人建立了一條紐帶。我丈夫今天穿了一件我父親的舊襯衣，看到他時我會想起我的童年，我今天也穿了一件我母親的衣服。舊衣物反映出一個人的過去，這些布料會記住時間的流逝、愛的失去與得到、失望或者是勝利的喜悅，這些予以我們一種來自回憶的慰藉。

引用維克多·雨果的話：

「History is merely an echo of the past from the future, a reflex in the future from the past.」

歷史不過是未來的回聲，於過去映射出未來。

ANJA ARONOWSKY CRONBERG眼中的上海時裝周

「這是第五次來上海時裝周，回憶起第一次來還沒有Showroom概念，如今內容變得豐富，參與者也更廣泛。五年間，上海時裝周的發展有目共睹。

我非常喜歡Mode Talks這樣的溝通形式，有別於傳統形式，這樣的創新活動很讓人興奮，讓業內專家、時尚新銳、相關媒體、企業，甚至是仍在時尚產業邊緣的觀望者等等形形色色的人能夠進行思想的碰撞。」

本文節選並整理於MODE TALKS現場音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