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遠去的記憶

寬窄巷子街景

如今的寬巷子是成都的熱門旅遊景點之一，整日遊客如織，早已沒了往日的寧靜

科學家預測，百年之內，馬爾地夫將被海水淹沒。不管它曾經有過怎樣的繁華與輝煌，最終將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對此，我雖然有不盡的遺憾，但畢竟太遙遠，便缺了一種切膚之感。然而，當成都民居風格典範寬巷子被都市所同化時，我對於馬爾地夫的命運便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刺痛。

很多人眼裡，寬巷子不過是一條街，但它卻是一條最能代表老成都，最是成都平民生活見證的一條街。曾經，這是一條很隨意的街，很日常生活的街。在這裡，你可以看到斑駁破舊的牆皮帶著煙薰火燎的舊味。那些瓦楞間生生不息的野草與藤蔓，那些在巷子深處縫衣擇菜的老人的背影，那些從巷子這頭飄向那頭的孩童歡歌，他們賦予了寬巷子一種蓬勃的活力。所以說，我喜歡與朋友在此品茶敘舊。我曾經在一篇文章中這樣寫道：

「夏日午後，找條僻靜的小街，比如成都的寬巷子，隨便選片綠蔭坐下來，要上一杯淡淡的清茶，任頑強擠進來的光斑在身上跳躍。你可以閉目養神，也可以慵懶地打量樹影婆娑中的庭院或者瓦房。這些過濾了城市喧囂的明清建築，流淌著濃濃的歷史韻味。這時，應該來一段懷舊的音樂，不必細究歌詞，只要旋律舒緩即可……這樣的環境下，這樣的音樂中，不管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成都人，還是一個遠道而來的尋夢者，你都會聽到一種久違的聲音。此時，童年的歌聲便在內心深處洶湧澎湃：我們的生活多麼幸福。」

然而，幸福有如時光，可以很輕易地從身邊悄然流走。寬巷子承載與傳遞著的這種幸福，短促而無辜。作為城市中的一座孤島，在咄咄逼人的現代化建築圍攻下，寬巷子不得不捨棄歷史，捨棄底蘊，在冰冷的鋼筋中放棄自我，以經濟的名義根植於周遭，試圖與這個時代的節奏合拍。這種犧牲自我的方式讓我淚流滿面。

我所景仰的作家賈平凹長期處於一種傳統文化與城市文明交鋒的焦慮中，相信很多人都會有著他一樣的困惑。一方面，我們渴望錦衣玉食的生活，一方面，對於傳統文化又不乏依戀。尤其當我們面對城市文明而茫然無措時，更希望在傳統文化中尋找到足夠多的慰藉。遺憾的是，以經濟為代表的城市文明持續地衝擊著傳統文化，我們能夠得到的慰藉已經越來越微薄。

經濟的發展改變了社會，也改變了我們的生活。但是，在得到的同時，我們也付出了，也失去了。寬巷子的青磚灰瓦已淡出現實，廢墟之上，是一座座華麗的仿古建築。華麗背後，逝去的是記憶，還有歷史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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