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前大師為傳統文化去死，你們卻只知道弘揚女德

天下 06-02

一、

1924年冬天，清華來了位新老師。

這位老師個子不高，精瘦，一身藏青長袍外罩黑馬褂，常年帶著一頂磨舊的瓜皮帽，關鍵是腦後還留著一根長長的髮辮，格外引人注目。

要知道此時，大清都亡10多年了，辛亥革命不知算不算成功，反正也過去10多年了，李大釗、胡適、陳獨秀等領頭的新文化運動發起也已經7年了。

這麼一位看起來像是前朝遺民的「老古董」先生，被聘入立命於現代教育機構的清華國學研究院，不管在當時還是現在看來，都足以造成巨大轟動。

（20世紀20年代的清華田徑隊）

事實上它的確如此，這件事被視為20世紀學術史的一件大事，這位老師名叫王國維。

不僅清華想要他，北大當年也是對他竭力邀請。1917年蔡元培想聘他到北大做教授未成，到20年代,通過馬衡，設法請他做了一段時間北大國學門的通訊導師。直到胡適、顧頡剛等人數次拜訪相勸，才終於答應來清華授課，且推辭了原定的國學研究院院長之職，僅任教職。

二、

王國維進清華，梁啟超是服氣的。

1898年，年僅21歲的王國維在上海時務報館做一個小書記員，而年長4歲的梁啟超已是《時務報》主筆，兩人地位懸殊。而他們同在清華國學院任教後，梁啟超卻堅持尊王國維為首席，自己甘居其後，對其廣而深的學問極為欽佩敬仰。

這一點，民國學術界也是服氣的。

彼時的王國維，不僅不是外表看起來「老舊」的樣子，相反，他在文學、史學和哲學方面的研究，在那個時代，是為數不多的，達到國際學者高度的大師之一。

推薦王國維進清華的著名歷史學家顧頡剛就曾評價他「靜安先生在二十年前治哲學、文學、心理學、法學等，他的研究學問的方法已經上了世界學術界的公路。」

王國維，浙江海寧人，清末出生於一個世代書香家庭，父親王乃譽擅書畫但無功名，倒也不好名利。大概是家庭氛圍的影響，讓王國維一生專註於國學研究。王國維從小聰穎好學，博覽群書，18歲中秀才，後來卻屢試不第。

由於好讀書，早年的王國維也接觸到一些先進科學文化知識和維新思想，20歲後離家到上海求出路。他先在時務報館謀到書記員的差事，後來轉入講授新學的東文學社半工半讀，跟日本老師學了日文和英文，開始接觸對他一生影響很大的康德和叔本華學說。

三、

王國維的一生遇到很多貴人，最重要的當屬當時還是維新名士的羅振玉。

在羅振玉的識拔、資助下，王國維得以東渡日本求學，因此造就他將東西文化融會貫通的學術理念。從此在對國學的研究、治學上，兩人一生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有人說，外形如遺老的王國維，思想學問上實是舊學的破壞者。他弘揚國學，卻不只是單純推崇古老的文化。他把實地考察跟古籍的記載相結合，互相論證。將中外理論研究相對照考證，取長補短。將新興觀念和固有思想相參證，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比如說他對甲骨文的研究。在他以前，甲骨文只留於純文字記載，斷斷續續不成體系。王國維四處奔走考證遺留下來的甲骨文物，對照歷史古籍，用卜辭補正了書本記載的錯誤，又得出新的結論，得以進一步探討殷周的政治制度、地名文化等，洋洋洒洒撰寫了一系列甲骨學研究書籍。

從此，甲骨學從一門文字學演進到歷史學的一大體系。而王國維這種科學、縝密的考證方法，至今也為現代學術考證所用。

十年如一日的對甲骨歷史的專註，正如他自己對學術研究精神的論述。1907年，王國維寫過一篇《文學小言》，其中談到最為現代人熟知的「三境界說」：

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不可不歷三種之階級：「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晏同叔《蝶戀花》)，此第一階級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歐陽永叔《蝶戀花》)，此第二階級也。「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辛幼安《青玉案》)，此第三階級也。未有不閱第一第二階級而能躋第三階級者，文學亦然。此有文學上之天才者，所以又需莫大之修養也。

而無論是甲骨歷史，還是他的文學著述，究其根本其實是對傳統文化的痴迷。王國維對國學的痴迷程度之深，體現在他從生活到學術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