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岸的身影孩子身後的高山

最新 06-23

聽首歌吧！

偉岸的身影是孩子身後的高山!

我想，我這一輩子會記得很多畫面。

龐大的記憶碎片彷彿漸漸浮起的細微微塵埃在我面前一樣羅列，我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回想起某一處風輕雲淡的節選，都是陌生時間裡無比蒼涼的註腳。

我記得姨父給我抓的第一隻蝸牛，在鑲白藍瓷磚的醫院花壇里，旁邊是醫院婦人洗衣服的地方。在紅白牆的輸液房旁，是一口白瓷小水缸，洗衣服的時候，裡面總是泡著混著洗衣粉芳香的井水。大姨說，這個水能吹起泡泡。現在時常想起阿悅所說的，每一座房子都有自己的靈魂，當我們離開的時候，它會不會也有不舍和留戀。我總是想回去看看它，可是再也在新樓里找不到白藍花壇了。

那是姨父工作的老醫院，是我小時候與玩伴尋找七龍珠的地方。

老醫院是一個迎來新生命，送去老生命，連接生與死，糾集歡樂與悲傷的地方，很像迎來送往，見證悲歡離合的車站。而我也就是在那體會了姨父那一輩醫者詮釋的「醫德」與「仁心"。在鄉鎮醫院，人們都叫他喬老師，這大概就是對尊敬的人最樸實的稱呼吧。老實說，小時候我壓根不覺得姨父有什麼過人之處，不過是小孩對大人的一種普遍的崇拜罷了，不過現在，越發覺得醫生喬老師是不折不扣的一個富有男人味的人。

我有一個印象深刻的傍晚，那時我十歲，秋天的蟬依舊叫得很囂，在叢院大廳的長椅上等著醫生喬老師下班。我記得那天已過八點，別人家裡的飯菜香早已飄淡，他在等一個提前給他打了電話的患者。秋天醫院過道里開始躥著涼風，我抱著姨父的白瓷茶杯暖手，無聊地描完茶杯上的竹、松、梅後發現病人還沒來，無聊地數完童稚眼下能見的所有星星後發現姨父還在等病人。「回家了嘛，餓了"，「再等等，人家給我打了電話了的，要不你先回去吧」，「不」。我望著門外，希望那人能早些來，望著望著竟未發現睡意如海浪般湧上來，清醒的時候是被"嘩「的一聲驚的，白瓷茶杯掉到地上，一灘茶水裡零星的幾塊白花花的碎片，像極了那幅沙鷗翔集圖。姨父送完病人後並沒數落我，回家的時候他卻被大姨抱怨了一通。

我記不清他當時說了些什麼，只記得他說了一句「我是醫生」。

小時候跟姨父睡一起，我悄悄地問他怎麼才可以變成奧特曼。他笑了，用硬鬍渣刺我的臉，「你要好好吃飯，然後奧特曼之王就會來帶你走了」。然後姨父用寬厚的手枕著我的頭，他神秘兮兮地給我講山上土匪把金幣埋到了哪，白龍湖裡的小白龍是怎樣飛上天的。翻著一張張褶皺的羊皮紙，悄悄話鐫刻著不同的夢。只記得我的目光追隨著那一場場夢，然後驀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