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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家倒下共享單車瘋狂90天:以為有筋斗雲,跑80公里才找到車

悟空單車是共享單車創業浪潮中第一個倒下的項目,它只活了3個月。導致它死亡的那些瞬間,悟空單車各個級別的負責人在做什麼,想什麼,這些細節比所有的事後復盤都有說服力。

文 | 林木木

編輯 | 金赫

退出

「我們決定把悟空單車砍了。」雷厚義說。會議室里一片沉默。

這是4月初的一天,雷厚義最後一次以悟空單車創始人的身份出現在重慶兩江星界大廈的13樓。他很早就去了公司。準備好話術後,他召集全項目的30幾個人來到會議室,大家安靜地坐著,誰也沒有說話。

五個月前,也是在這個會議室,悟空單車項目啟動,當時每個人都興奮地討論,對未來充滿信心,與此時的寂靜截然相反。

雷厚義的公司原本做的是互聯網金融。2016年12月,他從班底中抽調出十幾個人,內部孵化了「悟空單車」項目。共享單車是2016年最大的風口,隨著摩拜和ofo的極速擴張,超過30家企業相繼湧入,「悟空單車」便是其中之一。然而不到五個月的時間,悟空單車便成為第一個被甩出賽道的小玩家。

產品負責人任我行是幾天前知道停運消息的。那天中午,他照常跟運營總監西風一起吃飯,鬼使神差地,他突然問了西風一個問題:「咱們項目是要停了嗎?」西風看了他一眼,回了句「不要亂說」。其實,西風在上午確實被告知了停運的決定,但西風總覺得,不到正式宣布,這事兒還有希望。

下午,任我行被雷厚義叫到辦公室里。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從雷厚義口中親耳聽到「終止」兩個字時,任我行突然難以控制地落了淚。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了句「尊重上級的決定」,便起身走出辦公室。

每個人都為這個結果感到惋惜。半年來,他們投注了全部熱情在悟空單車項目上,每天自願加班到晚10點;但每個人也都坦然接受了這個結局,項目的困境非常明顯,大家心知肚明,倒下是早晚的事。

「頭部效應太可怕了。」雷厚義對AI財經社說,從資金到供應鏈再到投放,小團隊在每一步都被擠壓得沒有動彈餘地。從2016年12月9號啟動到2014年4月初停運,悟空單車共在重慶投放1200輛車,用戶約1萬名,損失300萬。

如今,去到重慶濕潤的街頭,基本上看不見共享單車的身影,即使在大學城,也沒有出現其他城市那種遍地是車的盛況,悟空單車更是已經絕跡。

重慶街頭幾乎沒有共享單車的蹤跡。

停運通知在內部下達後,團隊花了兩個月時間陸陸續續做善後工作,基本收尾後,6月13日,他們在微博上發布了退出市場聲明。這個遲來的聲明很快引起一場暴風式的討論。雷厚義更是以「首家倒閉共享單車創始人」的身份上了微博熱搜。

90後的雷厚義的狀態,並不符合一個剛剛創業失敗者的預設,談起悟空單車,他口吻輕鬆,帶些自嘲,把這次失敗看得很淡,他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麼會受到關注,他將之解釋為「也許是媒體的勢力太大了」。

「創業失敗很正常。」他對AI財經社說,網上對悟空單車鋪天蓋地的批評,他顯得並不往心裡去。

「別人的看法無法決定我們的價值。」他說。

共享單車的風口吹到今天,已經到了收網階段,雖然仍然不斷有玩家諸如黃金單車、彩虹單車進入市場,但頭部卡位已經非常穩固。朱嘯虎認為,共享單車領域即將迎來」清場」,後進場的玩家已經沒有機會,悟空單車是第一個自願出局者,很快這份名單就會變長。

更糟糕的是,與打車市場不同,共享單車的小玩家連被收購的價值都沒有了。

追風口的人

雷厚義自稱冒險家,說話坦率而狂妄,一刻也閑不住地在偌大的辦公室走來走去,聊到激動處拍手頓足敲桌子,會不自覺地把腿搭到沙發扶手上,「要賭就賭一把大的」是他的口頭禪。

悟空單車是他「賭一把」的產物。

2016年共享單車風生水起,他在新聞上看到ofo的報道,就一直琢磨著自己能不能也搞一個,苦於沒找到合適的方式。

2016年底的某一天晚上,雷厚義吃著晚飯,突然想到一個故事:90年代末計劃修高速公路,但資金不夠,就把路分成一段一段包給私人出錢修,收到的過路費歸私人。

「我們也可以採用這種合伙人的模式,大家出錢買車,委託我們運營,資金的問題不就解決了。」雷厚義很興奮,他立馬找了幾個部門老大溝通這個想法,大家都很激動,覺得這個模式如果行得通,打敗ofo都沒問題。

當時重慶還沒有出現共享單車這個物種,因為地勢不平,氣候濕熱,重慶被公認為最不適合共享單車生存的省市之一。

運營總監西風興奮之餘也有不少擔憂,他找了雷厚義分析現在的市場局勢,包括地形、資金和布局等方向,「現在進入會不會有點晚了?」他問雷厚義。雷厚義沒有否認。西風回去仔細盤算了公司的財務狀況,確定這次冒險的風險可控,義無反顧地跟著幹了。

悟空單車創始人雷厚義。

2016年12月9號項目啟動,所有成員信心滿滿地投入加班模式。20多天後,APP上線了。

1月7號是悟空單車第一次面世的日子。前一天,200輛黃色的單車被運到兩江星界大廈的樓下,所有人都很激動,雷厚義特意囑咐人給單車支起帳篷,生怕遭雨淋濕。那天夜裡,雷厚義在200輛單車旁邊坐了一整晚,寸步不離地守著這些「寶貝」。

第二天,除了後方支持人員,所有人都參與了這批車的投放儀式。雷厚義親自帶隊,將單車運往地勢相對平坦、人群相對集中的大學城,慎重地把單車擺在路邊。

產品負責人任我行沒有去前線,在後方檢測數據的他依然感受到了強烈的激動。效果很好,「第一天就有一百單,真的很不錯。」任我行覺得,照這樣下去,重慶很快就能被打下。

立項後,團隊頻繁地接觸投資商,不到半個月就有三四百個意向投資,預計金額達到兩三千萬。

彼時ofo和摩拜的融資都已經達到上億美元,區域還基本在一線城市,尚未擴展開來,三四線城市的進入通道沒有完全堵上。按照雷厚義的設想,他要「農村包圍城市」。

事後雷厚義總結起來,發現自己當時做了兩個錯誤的判斷:第一,他對合伙人計劃寄予了過多的厚望,事實證明,大多意向投資都處於觀望狀態,最終真正到位的資金不過幾十萬;第二,他判斷重慶易守難攻,ofo和摩拜至少要等五個月後才會進入這片市場,這段時間差足夠悟空單車從重慶根據地擴展開來,形成一定規模。

誰也沒想到,3天後,風雨驟變。

「他們太快了」

1月10號,ofo一聲令下,進入重慶。一夜之間,重慶大學城鋪滿了小黃車。

「當時我都傻了,怎麼可能這麼快?」雷厚義現在想起來,依然氣得直拍桌子。前一天他還信誓旦旦給同事說不用急,第二天就在街上見到了ofo,還全免費。共享單車的瘋狂程度已經超出想像。

更要命的是,悟空單車跟ofo一樣也是黃色,完全被淹沒在其中。任我行有點慌,他找到雷厚義,問怎麼辦,討論的結果是「換成紅色」。

路越走越窄。從1月到3月的兩個月時間,兼顧供應鏈和運維的阿飛只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帶著運維人員四處找車,早上6點出門,晚上11點回家。出於成本考慮,第一批車沒安智能鎖,最遠的一次,他從80多公里外的偏遠地區找到了自家的車;時間緊張導致車輛質量較低,損壞率也尤其高。

第二件事,他跑遍了全國超過20家的自行車生廠商,輾轉於天津、深圳各地,為第二批紅色的車尋求供應商,並要確保在3月22號新車發布會前拿到成品。

多位負責人將供應鏈的困境總結為悟空單車死亡的主要原因。

阿飛找到鳳凰、飛鴿的廠子去,對方問他要多少貨,他說「一兩千」,話還沒說完,對方擺擺手就走了。

他轉而跑到小廠家那兒,卻同樣吃了閉門羹。「多數廠家對我們抱著排斥心態,」阿飛對AI財經社說,「他們擔心我們資金鏈會斷,不願意承擔風險,根本不給我們做。」

更為嚴重的是,阿飛發現,ofo這種大企業已經從源頭上將廠家壟斷,把很多廠的全部產能包下了,根本沒有給小團隊留生存的餘地。

最終阿飛總算找到一家小廠家接下單子,然而三月初,這個廠家突然告訴阿飛,單子太多做不過來,阿飛只得臨時更換廠家,在3月22號發布會的前一晚,這批車才匆忙地到達重慶。

「有錢真好。」阿飛覺得,一切的源頭都是錢,拿不到錢的他們極速掉隊了,或者說,從來沒有跟上過。

雷厚義因為錢的事情「氣瘋了」。3月1號,ofo對外宣布獲得4.5億美元的D輪融資,雷厚義看到消息的一瞬間,腦子轟地一聲,心想,「完了」。

「老子不信幾個月的時間ofo的估值能漲那麼多,太亂了,太可怕了,」雷厚義義憤填膺地說,「當時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打全國的市場沒戲了。」

他們當時簡單地把問題歸結為缺錢,在嚴酷的商業競爭中,這顯然不是唯一原因。但雷厚義的氣憤不難理解。一個想要從風口中分一杯羹的創業團隊,眼睜睜看著所有資源被頭部企業迅速吞噬得渣都不剩,震驚之餘難免羨慕嫉妒恨。更深層的原因是,他的悲憤還源自對於自家項目不言自明的絕望。

目前,共享單車市場已經彙集了數十億美元的資本,集中了絕大多數資源的摩拜和ofo決定著市場的遊戲規則。這與其說是一場單車競爭,不如說是一場資本遊戲。跟悟空單車類似的小玩家們,連門票都沒拿到。

「刺激很大」

壓死悟空單車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三月的那次發布會。

3月22日,悟空單車的新車發布會在博瑞大酒店舉行。會場密密麻麻地坐了近80人,包括媒體和一些從全國各地趕來的意向投資人。

發布會進行得很倉促,結束後,人群很快散去,來的意向投資人沒有一個決定投資。「那是一場很失敗的發布會。」西風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西風去見過很多投資人,幾個月下來,並沒有得到真正意義上的投資,聚集的50萬資本全部來自APP上的合伙人入口,有上百人通過入口貢獻了「信任」,金額從幾萬到幾百元不等。

雷厚義私底下想找人聯繫ofo的戴威,希望能被ofo收購。但他沒有門路,最終找到ofo在重慶的負責人,將求收購的意思傳遞上去,得到一句話回復:「上面沒有意向。」

發布會帶給雷厚義的刺激很大,他決定放棄這個項目。

項目成員心照不宣地預感到「末日」的來臨。在收到正式通知前,西風已經逐漸將花在單車項目上的精力減少到40%,以往這個數字是80%,轉而投入到金融業務中。

善後工作持續了很長時間。

停運通知下來的第二天,客服小昭開始挨個給用戶和投資合伙人打電話,將錢原數退還。一天之內,小昭將一百多個合伙人的電話全部打完,印象最深刻的一個合伙人不願意接受退款,希望他們拿著錢繼續做下去。

阿飛帶著運維人員滿城找車,由於沒有智能鎖,這個過程十分艱難。

6月初,近500輛被找回的單車安安靜靜地排在兩江星界大廈的樓下,佔了一整條街。他們做了一個決定,要將這些車免費送給願意要的人,條件只有一個:不能拿去賣。

送車的場面略顯悲壯,他們在街邊搭了個檯子,很快路邊就排滿了人,簽完字就可以把車帶走,也有開著大巴車直接來拉的。兩天時間,近500輛車就消失了。

6月13號,處理完所有事情,他們在微博上貼了個停運聲明。悟空單車徹底划上句號,只有他們公司樓下還停著幾輛,任我行堅持每天騎著上下班。

辦公室里還留著僅剩的幾輛悟空單車。

悟空單車的生命很短,嚴格來說只有3個月的運營時間。這3個月,濃縮了所有共享單車後進場者相似的困惑、阻礙和迷茫。它的遭遇,某種意義上也是其他小玩家的未來影射。

現在看來,除了盲目跟風,和摩拜、ofo等明星公司相比,悟空單車無論是運營、市場、供應鏈,還是融資,都相當欠缺經驗。但換個角度看,在所有盲目者裡面,雷厚義是第一個清醒過來及時止損的。

事後他總結道:「這次失敗對我最大的意義,就是讓我意識到,我以前總是喜歡拍腦袋做決定,這次以後,我會更理性了。」

真的理性了嗎?對於所有的共享單車玩家,決定生死的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需要思考清楚。

「你覺得你們跟ofo有差別嗎?」最後,我問他。

「有什麼差別?顏色不同算差別嗎?」

「ofo做得很大。」

「很簡單,他們開始早,背後有錢。沒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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