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麗娥文學俱樂部》美六月散文大賽012號何述蘭：通道侗鄉，美麗的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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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述蘭，女，侗族，小學教師，廣西柳州市融水苗族自治縣人，在《南方文學》、《柳韻》、《苗山文藝》、《三省坡》、《廣西日報》、《好花紅》等報刊雜誌上發表過文章，曾獲得柳州市第九屆散文大賽三等獎，柳州市第七第八屆散文大賽優秀獎，柳州市魚峰區散文大賽優秀獎，融水縣首屆「愛我苗鄉」散文大賽一等獎，2017年4月獲得《散文百家》雜誌社與湖南省通道縣聯合舉辦的全國「最美侗鄉，好運通道」杯全國散文大賽優秀獎。

何述蘭

與通道結緣，源於廣西三江侗族自治縣的「文學與地域研究會」，那一刻，在會場一隅坐下，把礦泉水置於桌上，水瓶子不聽話地蹦落桌底，鄰座的男士彎腰拾起，交給我，彼此交流起來——這位先生是通道文聯《三省坡》雜誌的編輯。

去年暑假，與閨蜜看通道去。湖南通道侗族自治縣，位於湖南省懷化市最南端，湖南、廣西、貴州三省(區)交界處，是通往中國大西南的要道，故名。

河流井水是城市的靈氣，歷史文化是城市的靈魂，通道的靈氣，你只要看看合稱雙江的坪坦河和馬龍河，流水清清，碧波蕩漾；通道的歷史文化，你就看當地廊橋、鼓樓、吊腳木樓和通道轉兵站，還有那「萬佛來朝」的萬佛山吧！

通道，是一方充滿靈氣，文化積澱厚重的侗民族聚居的神奇土地。

杉樹是侗族人的圖騰，村民們的房子，鼓樓，橋樑，都是這種紋理順直、耐腐防蟲，樹形漂亮的木頭建成的。雙江河上的廊橋渡過清清靜靜的流水，為全木結構，做工精巧，氣勢恢宏。

徜徉於雙江河上的廊橋，每一座都在彩燈與燈籠的映照下金碧輝煌，奢華無比！橋上鼓樓疊疊層層，青瓦蓋頂，多塔連體，翹角飛檐，風雨長廊寬闊，外圍游廊迴環，江景盡收眼底。

江水無痕亦無聲，靜靜地倒映著廊橋和岸上城市的高樓，岸上一幢樓水裡也一幢樓，人間一片街市，水裡更是街市一片，兩相交接於橋下水中，五彩繽紛，如夢似幻；散步的，看景的，趕路的人們從橋上走過，或低語交流，或高聲讚歎，或舉目四望，皆是開心平和的面容；迴廊上有長長的坐凳，走累了，我任意揀一處空位坐下，喜觀風月，靜聽流水，彼時恰逢農曆七月半，對面橋塔頂上一輪昏黃的圓月似乎沉醉了，朦朧著，金光閃閃的廊橋黯淡了天上的月。涼風拂過，剛才走路的燥熱頓時悄然消散，一路走來無不風涼水靜，這一座廊橋橋底恰好有一個泄水的淺淺壩子，此時，坐著聽細細水流，半人半仙。

白天的通道廊橋，恢復了它作為橋的功能，沒有了彩燈的裝飾，洗盡鉛華素顏與行人相對，可親而樸素，青瓦紅柱，桿欄迴廊，連同柱子上的對聯，就像鄰家的屋子一般樸實硬正。行人走過，車子駛過，看景的，歇腳的，甚至是擺攤的，各自取便，相安無事。

這樣的廊橋，雙江河上有九座，在通道看景，不到廊橋，那真是一種遺憾。然，不到芋頭古寨，是你一次與古侗族建築近距離約會的擦肩而過。

縣城向西行一路青山綠林，9公里左右有一座形似芋頭一樣的山。因形得名「芋頭界」。一灣溪水從山谷中蜿蜒嘩嘩流過。順溪而望，青山綠樹間散落著一大片山寨，給你的感覺宛如瞬間從時空的隧道穿越到了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此即芋頭古寨。

這裡沒有現代建築，無論是溪頭還是嶺上，無論是溪邊還是山腰，清一色的杉木吊腳樓，不用一釘一鉚，全靠榫頭的銜接，板子的鑲嵌，組成一個個穩固的宜人居住的吊腳木樓，你隨意走進一幢木樓，開門入室，總有人很熱情地歡迎你，這使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曾經看過的北京四合院和雲南大理的白族民居：四合院紅柱子紅門綠欄杆，四面八方封閉著，給人的感覺是中規中矩的嚴謹。一家子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白族民居呢，無論是蘊含文化元素的照壁還是飛檐翹角，都是磚頭與石灰唱主角那種堅壁起來的貴氣，而芋頭古寨的侗族民居，很樸素，很溫暖，沒有設防的那種親和力讓人心裡感到輕鬆自在。

迎面就是一座四方鼓樓，名曰「蘆笙樓」，巨大的柱子，寬大的火塘，圍住火塘的青石板，厚厚的火灰。翹角飛檐，雕龍刻鳳在翹起的樓檐頂上騰飛，龍在下鳳居上，象徵著侗族人崇敬的祖母神——薩歲；檐欄上彩繪密布：吹笙的男人，撐紙傘的女人，花草樹木分列，侗錦雲紋間接；近看鼓樓彷彿侗族姑娘舞蹈時撒開的裙裾，遠觀宛若一棵高大的杉樹，是的，侗族的鼓樓是杉樹的形狀，古意盎然卻不放過細節的美麗點綴。

只有那微微凹下的坐凳和磨亮的青石板，向你訴說著它的古老，只有那些坐在鼓樓里悠閑聽歌的老者，向你傳達著「下河又怕河水深，上山又怕山坡長」的古老歲月——始建於明朝洪武年間的芋頭侗寨，經歷道光光緒年代的補建續建，這座蘆笙樓建於道光九年，經歷幾百年的明風清雨，依舊巍然挺立於寨子中央，履行著聚會、議事、休息、娛樂的職責。

這一天我們不跟團，沒有平日進寨門的隆重笙歌水酒迎接，沒有「鬧春牛」以及合攏宴的熱烈場面，沒有侗族歌舞的互動情趣，卻剛剛好——這樣簡潔的行走給了我信馬由韁的自由，房前溪邊的半畝方塘亮晃晃地映著天光，屋後的農田有微風拂過，但見苗也輕輕風也青青，叮咚的溪流在山谷里房檐下叮叮咚咚彈奏著悅耳的琴音；青棗搖曳黃梨歡笑絲瓜盪鞦韆，與古老的寨子青黛色的樓板房瓦和諧地揉合成一幅嫻靜山居圖，這種感覺很美妙：沒有桃花的妖，沒有海棠的艷，恰似那梨花白！

沿著古驛道蜿蜒而上的青石路，向那幢最高的牙上鼓樓走去，突然一陣秋雨襲來，路面濕漉漉地泛著天光，空氣霎時變得涼爽清新。進了鼓樓，阿婆嫂子遊客和諧共處，坐著聊天。他們的身邊是自種自製的豇豆乾小筍乾青菜白菜乾，還有溪里撈上來的小魚乾以及自製的蟲茶，我買了幾大袋這樣的土特產，開心地沿著古驛道下去，盤算著這些自然的芋頭古寨土產該怎樣與朋友們分享的當口，一位阿婆拿著一袋東西呼喚而來，近前才發現我少拿了一袋白菜乾，——多麼淳樸的村民！待她走遠我發現手上多了一袋小筍乾，筍乾可是價錢貴了許多呀！這次輪到我追回牙上鼓樓還回筍乾，阿婆笑著接受，一樣的沒有半點意外——誰說的，吉人自有天相。

回到寨子中央的蘆笙樓，阿婆們給我講起了寨子的來由：明朝洪武元年一個姓楊的侗族青年帶著獵狗趕山，當趕山至芋頭界一帶時，獵狗在一塊草坪上趴下，就是不肯走。主人萬般無奈，只好對它說：「我向空中拋食三次，你能接住，我們就留下來住家。」結果獵狗無一落空，青年人於是信守諾言，在芋頭界砍樹造房，娶了媳婦成了家，一輩輩繁衍，發展成了如今的芋頭侗寨。

這個故事讓我想到了一個詞：隨緣，這個侗族後生順應機緣，不埋怨，不強求，馬上又想起一個詞：勇敢，隨緣不是隨便，試想，放眼四野，林木茫茫，年輕人從零到有，發展成了一個興旺的家族，那須要怎樣一種強大的內心，勤勞的秉性？而這，幾乎可以詮釋清楚侗民族那種順應自然，吃苦耐勞，達觀洒脫，安生山水的性格。

沿溪流蜿蜒而上的芋頭寨子房前的小攤子上有不少古董：小馬燈，口水兜，侗錦，古舊的面容向你訴說著時間的更替，獨特的手工製作向你展示著歷史的變遷。

如果說芋頭古寨的特點是樸素自然的小家碧玉，皇都侗寨就是繽紛大氣的大家閨秀了。

皇都侗寨在通道侗族自治縣「百里侗文化長廊」中心地帶的黃土鄉，現已建成為「通道皇都侗民族文化村」。 皇都侗寨由頭寨、盤寨、尾寨、新寨共同組成。前三個寨子連為一體，新寨則是處於一個半島上，由風雨橋(普修橋)和公路相通，與另三個寨子隔河相望。皇都侗寨是侗族-吊腳木樓村寨保留最完整的地方之一，現有吊角樓500餘座，形成氣勢磅礴的侗族吊角樓群。寨中現存鼓樓4座，風雨橋1座。

在皇都侗寨，你能欣賞到侗族原始樂器彈奏的侗曲，能聽到侗族同胞清唱的侗族原生態多耶歌，能見到最原始的侗族「打糍粑」，能享受到香甜熱糯的豆粉糍粑團以及清香的打油茶，還能觀看到侗戲「坐妹」和「娶新娘」，裊裊傳來的音樂始終縈繞在你的耳畔，陪伴你的旅途。

相比於音樂和表演，我最喜歡的還是建築，因為古老的建築無聲地向你講述著侗民族的歷史文化和傳統，講述著侗民族的勤勞智慧與善良。

最值得流連的當屬「普修橋」。它因為古老而蘊含著厚重的文化底蘊，從橋這頭，看到那頭，看不夠，從橋那頭看過橋這頭，想不完！臨別，依舊想回頭，回到家裡，不時還在懷念那種承載著歷史厚重的古舊。

從頭寨、盤寨、尾寨到新寨去，必得經過這座名為「普修橋」的風雨橋。橋跨過清如蓼藍水的平坦河，把村寨串連成一線。據說這座橋始建於清乾隆年間，後毀於洪水，清嘉慶八年重修，八十年代復修。

無論是橋亭還是兩頭的橋門，都是重檐歇山頂，屋脊和檐角泥塑龍、鳳、雞等動物，無論是三重檐還是七重密檐，都無不巧奪天工，檐角飾獅、鳳、卷草等，起翹高挑，雕塑精緻，曲線優美，所有這些，都是外在給你的感覺，而橋廊裡面，大有文章，隔間里供著諸神：始祖祠，關聖殿、文昌閣。文昌閣的對聯似曾相識：讀孔子遺書唯愛春秋一部，存漢家正統豈容吳魏三分！

再看橋廊上方，牌匾一塊接著一塊，漸次出現在你的視野：邑通占秀、眾德宏茲、彩虹飛渡、蓋世無雙、民族騰飛……柳體魏體篆字隸書都有，看得你眼花繚亂。這還不足為奇，令你讚歎的是釘在廊檐上的一塊塊還沒拋光的毛邊杉木板，密密麻麻地寫著一排排名字，這樣的木板佔據著所有能佔據的廊檐空間，有舊有新還有剛剛釘上去的，這是歷代修橋的時候捐錢捐物者的名字，這是他們善款的見證，也是修橋籌款運用的具體數據——這種表彰除了表彰功德本身，還有這些善款來得明白用得清楚的見證。

我們進橋門的時候，我注意到腳下鋪橋的杉木板磨損得微微凹下，可以想像一代代人的千萬雙腳從這裡走過，去往他們的人生目標的那種從容或者匆匆。這時，幾位老者在長長的坐凳上或坐或躺，抽著老煙袋的，敞開胸懷的，閑聊的，隨意又愜意，如同在自家廳堂上坐卧那樣自然，這就是侗家風雨橋的功用：造得用心，修得有心，用得舒心！從來沒有一座橋這樣令我懷念，讓我崇敬，給我啟迪，唯有普修橋！

我不由自主地往橋上的功德箱捐了善款，我相信我的好心捐贈最終一定會用在修橋上。

皇都侗寨每一個寨子都有很具規模的吊腳木樓建築群：一房一梯，一祠一樓，皆以幽深的巷子連通起來，巷道邊不時有細細清泉流過，那是防火的水道，房前魚塘清池屋後園子果樹，俱以需要而存在，莫不透著悠久古舊的韻味，你行走在這些寨子當中，就是穿越到了刀耕火種的世外桃源。

在皇都侗寨，我甚是喜愛盤寨那一片荷塘。七月流火，我們看到高大宏偉的幾幢木樓前面那佔地不菲的綠油油的荷花塘子，第一感覺是震撼，然後是涼意襲人：婷婷的荷葉碩大如蓋，鋪滿塘子，裊裊娜娜的粉紅荷花含苞待放，在綠蓋子中羞澀地比賽著往外探頭，蓮蓬的音孔擠擠挨挨地向我們打招呼，熱情的手臂高過人頭；一條用木板搭建的賞荷路曲曲折折地去往荷花深處，流連荷塘，碧綠的荷葉粉紅的荷花與青翠的蓮蓬不時熱情地牽絆住你的衣袖和裙裾，荷的清香自然沁入你的心脾，你於是在這方荷塘中久久痴迷漸漸沉醉直至不知歸途……

在皇都侗寨，沿著荷塘漫步，景緻可以用大氣和民族特色來概括，高高的蘆笙柱，緩慢轉動的水車，閃爍在高大的吊腳木樓群中的彩燈，栩栩如生的農田裡藤草編織的黃牛耕田工藝品，甚至是嘩嘩流動的泉水，以及伴奏著流水的蟋蟀的鳴音，構成一幅現代與傳統糅雜在一起的侗寨生活圖畫，令人感到美妙，神秘，舒服。

在通道的最後一站是萬佛山，它位於縣城25公里的臨口鎮的太平岩村。沿途有不少景點：仙人居、三十六彎、天生鵲橋一一呈現在你的眼前。登臨山頂的那一刻，極目遠眺，只見萬峰競秀，丹霞的紅映襯著植被的綠，一座座山峰如田螺，像芋頭，似大將，若佛像……它們萬頭攢動，充滿著靈性，那陣勢令人震撼，那種蘊含著秀麗和宏偉的美激蕩著你的情懷，你那一刻真願意化為當中的一草一木，永遠依靠著萬佛山，呼吸著它的清露，沉醉於它的懷抱。

通道侗族自治縣是湖南重要且知名的紅色旅遊文化大縣，在這裡有一個「通道轉兵紀念館」：1934年12月，中國工農紅軍長征途徑湖南通道，召開了通道會議，決定轉道貴州，不僅為之後遵義會議的召開打下了重要基礎，還在危急關頭挽救了中國革命。只可惜，恰逢紀念館正在修繕，這個參觀紀念館的心愿只好留待有機會了卻罷。

在這樣美麗的侗寨風景中行走，如果還能有那麼幾位好友指引著你，關照著你，那就完美了！我和閨蜜，享受的正是這樣的待遇，通道的幾位文友，從我們踏進通道縣城的的那一刻起，就陪著我們看廊橋，游古寨，賞歌舞，品美食，讓我們有賓至如歸之感。

湘菜，與我的家鄉菜區別在於口味上，辣子雞，香而辣，豆腐片，香而辣，臘肉炒筍乾，香而辣，青椒炒肉，鮮而辣，香乾米粉肉等等都無一例外的以香香辣辣為主色調，儘管平時口味以清淡為主，但是我依舊沒有抵擋住湖南美食的誘惑，吃著，辣著！哈氣，麻辣，再吃！直到渾身燥熱，還在吃——通道美食像一位關愛過度的嚴父，接受它的時候敬愛交加，涕淚暗下。

走在通道，你就走進了原生態侗民族建築的那種雋永的古樸靈秀的美麗長廊；走在通道，你就投身到充滿靈性的秀麗而雄奇的山水懷抱之中；走進通道，你就走進侗民族熱情好客淳樸溫暖的夢鄉。

通道侗鄉，美麗的行走，溫馨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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