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養貓記》，又名《透過攝像頭愛貓的男人》

最新 06-24

我有一個朋友，平時交流不多。他嘴欠，又玻璃心，每次跟他說話都有點兒提心弔膽。可是他真愛貓，雖然自己沒養，跟貓有關的話題他挺愛參與。前陣子他在群里跟我們說，給老家院子里裝了個攝像頭，沒事兒就瞅兩眼，裡面就算一個人都沒有，看著也高興。我不太理解，直到收到這篇文章。文風平淡，意味雋永，推薦給大家（那個又名是我起的，哈哈哈哈哈）。

《雲養貓記》

文/梅林粉杖

這是一隻自來貓的故事。

每年春天，我的父母親都要回老家住兩個月，今年這次回去本沒什麼不同，和往常一樣，親戚朋友們得到消息，隔三差五前來問候，有人帶著海鮮就直接做了吃，小院里香味四溢。

大概是回去了十天左右的一個傍晚，不知是誰家的貓，聞著我媽做魚的味兒就來了，爸媽都是喜歡小動物的人，給了它一塊剛出鍋的魚尾巴，上去就是一口，燙得直甩嘴，就不敢再吃了，停下來揮著爪子去打魚尾巴，不知是試探溫度，還是在「報仇」。等那塊魚總算涼了些，狼吞虎咽吃下肚去。

【這是我在監控里第一次見它】

那天晚飯，人類吃剩的魚骨魚刺全給了它，它也來者不拒，吃一陣喝幾口水再吃。爸媽和親友們吃完，以為它走了，推開門卻發現還在那悶頭大嚼，一直等到人們收拾完洗了碗筷，這才酒足飯飽，一扭一扭，美滋滋地走了。

從那以後，喵星人隔三差五就來院子里巡查，每天晚飯必到，有次親友相聚，大魚大肉，它又從傍晚吃到半夜。趕上家裡沒有海鮮，有剩的飯菜、魚湯，就著饅頭、包子勉強也能湊合一頓——還是比城裡的貓好養多了。

【一般不讓進門，就在門口乖乖等著】

【吃飽了就懶洋洋睡在這兒】

【從傍晚到夜裡，連軸吃】

【快11點了，夜宵】

我們一致分析這是只家貓。非常健康，一點也不瘦，還有點微胖；毛色鮮亮，自己把自己打理得很乾凈，而且完全不怕人——院子里也來過許多野貓，蓬頭垢面，機警異常，見人就跑，也活該什麼都吃不著，此貓不僅不認生，誰來了都能上去擼幾下，遇見壞貓欺負它還習慣躲到人背後。沒事在街上亂轉，碰到老頭下棋也湊上去看看，假裝自己是人。

【這個看著凶，其實還好，不太欺負「我們家乖」】

重點是嘴巴也刁，給它生的魚下水只聞不吃，蹲在門口要吃熟的。就這傲嬌的性子還能吃到小肥，想必也沒少去其他人家騙吃騙喝，生活水準維持得不錯。爸媽也是心軟，只要它來都管上一頓，沒幾天，這貓就把我們家當家了。有天我爸起早拾掇菜地，發現它就睡在陰涼下，被驚醒了以後翻肚皮賣萌，叫人愛不釋手。

【門旁有下水道，所有的貓都從這裡湧進來】

兩個月的大多數時間裡我並不在老家，得知它的事迹，就開始留意家裡的監控，看著它出現在鏡頭裡，心情就好愉悅。每天跟家人微信，三句話不離此貓，我想爸媽心裡也得有點嫉妒吧。朋友跟我打趣說：「你這叫雲養貓呀！」

誰說不是呢。

【睡在紙板上，也很享受】

後來逮到機會回去住了幾天，也兼有看貓的心思。到家時恰好爸媽出門，我獨自進了院子，就看見它在前屋的門口躲陰涼，四目相對，都是頭一次見，它沒有任何遲疑地飛奔過來蹭來蹭去，對這個院子的信任感應該已經爆棚了。

【初次見面】

我並沒有給吃的，直接上了手，撓脖子上的痒痒，它就躺在那裡閉目享受，一瞬間的感覺就像已經養了好幾年一樣，也真不辜負我跑了這麼遠來看它。

【享受夠了就要吃我】

真的上了手，更發現它是個活潑的傢伙。牙齒整齊潔白，我猜最多兩三歲大；非常好動，上房上樹都很在行，院子里新秧的小蔬菜苗也少不了被它糟蹋一些。到了夜晚更是興奮，躲在路旁花叢里和我捉迷藏，樂此不疲，我只好在這段小路上走來走去，當活靶子，被它一次次活捉。累壞了要回屋去，它還意猶未盡。拜託，我跟你真正認識還不到24小時呀。

總之，這隻雲養的貓在貓里算得上是粘人了，不能跟狗比，可也是最大限度地常伴左右：早上去廁所、倒垃圾都跟著；午睡時躺在院子里的樹蔭下（後來我們給它做了個簡易的墊子）；傍晚澆灌菜地，蹲在水管邊上，又想喝水又怕水；晚飯基本都來，半夜偶爾來晃悠一圈，賺回頓夜宵。

【不澆水的時候它也會躺在水槽里】

但我很快就要離開，爸媽也稍後會結束這次老家之行，關於這隻貓的未來，我不由得擔心起來。鄉下養貓，條件所限，幾乎都是散養的，我小時候，老房子的門檻上都要留個貓洞，方便它們出入。在這兒養貓，一方面的確省心，不用準備貓糧貓砂，吃的靠剩飯，上廁所更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我很羨慕我的雲貓，來去如風，極為自由，一會就從我家幾十米長的院子狂奔出去，越過門口乾涸的河道，到村子的另一半邊和哪個異性相會去了。城裡那些同族們圈在屋裡，七八十平的面積養著，出門就嚇到篩糠，這樣的條件怎麼能裝下它狂野的心呢。

【上樹】

可是農村地區也有很多動物天敵，首當其衝的是——老鼠藥。前陣子表哥家的泰迪誤闖到別人院子里，被毒到半昏，送去洗胃才撿回一條命；舅舅家兩隻大貓，去年還好好的，今年再去就被毒死了，然後他家新養了一隻小奶貓，兩個月大，見我便來啃手，但它的力氣小到怎麼啃都像是撓痒痒，一點不覺得疼，真舒服。

【舅舅家的小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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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見如故……】

話說回來，我動過念頭把它帶走，又懷疑它是有主的，不應該奪人所愛，去網上查，看到託運的流程還需要證明，難度很大，我也就打消了拐走它的念頭。回北京時我買了些貓糧留了下來，希望以後有人來照看院子時，碰到了就給它抓一把。我跟親友們交待了這個任務，得到的回答都是：「這裡沒吃的，它就不來了！」

在我碼這篇字的時候，爸媽已經告別老家幾天了，臨走那天上午下了很大的雨，爸媽把雲貓請進屋裡避雨，又餵飽了才動身。它吃完了就靜靜卧在那裡看著二老，爸媽說，那時感覺它彷彿知道飯票就要飛走一樣。

我倒不這麼認為，下午天晴了，它就像平常一樣蜷在院子一角，直睡到傍晚，大概夢裡還在猜想晚餐吃什麼。

【睡在沒有人的院子】

當然是沒有晚餐的，起碼在幾個月以內是不會有了。它那晚一定很失望，卻沒有失去希望，從那天起它每天都來我家的院子，守完了前院去後院，站在門口靜靜望著屋裡，想知道餵了它兩個月的人類去了哪裡。翻看監控，它常常一晚上都待在後院，等到天亮就去後院的卧室前蹲著，估計是在等屋裡有人起床吧。

【在後院】

【還在後院】

這正是雲養貓的痛苦之處，看得見，摸不著，對它的一切遭遇無能為力。唯一欣慰的是，爸媽啟程回家以前終於確認它是有主的。站在主人的角度，倘若得知它屢屢叛逃到我家，不知是什麼滋味；站在我的角度，做實了這是一隻「別人家的貓」，也有點小心酸。當然總的來說是個好消息，降低一點伙食標準它還不至於忍飢挨餓，居無定所，只是目睹它一次次地出現，又一次次地失望而歸，有些傷感。

我只好控制自己，別再去看監控了。

我們家的後院是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很少有其他野貓光顧。有天夜裡雲貓被野貓們追殺（它真的打不過任何野貓），我媽抱著去後院躲風頭，它便一晚上沒走，老老實實睡在那兒。我只好認為，雖然我家院子里吃的是不會有了，可至少睡在這裡還能保證舒適安全，也不錯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