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舉全市之力打造「無現金城市」，是「噱頭」還是「為人民服務」？

科技 06-25

這座九省通衢之城，想要打造自己的另一個標籤——無現金之城，你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

在武漢市公交集團票務管理公司青山分公司經理陳金鳳看來，「點鈔員」這個職業的市場需求可能會慢慢減少了。

每天早上 8：30 分，一個由 32 人組成的小團隊就會集中到這個位於武漢市青山區的辦公場地，其中點鈔員 12 人，複核員 4 人，再加上收納、機器管理員等大大小小處理其他事務的同事，她們要做的就是盡量快速地點清楚前一天歸屬於青山分公司的 1338 台公交車上的零錢。

一天的流程是這樣的：點鈔員首先要把前一天各個公交車投幣箱里的零錢倒出來，然後把硬幣和紙幣分開，她們要做的是數清楚紙幣的金額，硬幣不用他們管，已經有機器在做這件事了；點鈔之後的下一步是複核，4 名複核員需要對點鈔員已經整理好的紙幣進行快速的人工複核；最後是機器再檢，它能幫你數清楚硬幣的數量並將其分類。最終，一天下來，整個青山分公司將會整理出大約 16 萬左右的金額，最多一天達到了 17 萬。

點鈔員們將零錢從袋子里倒出

點鈔員們將點好的金額記賬

這 32 人大都是中年女性，其中最年輕的已經 37 歲了，年紀最大的三位今年也要退休了。她們之前的人生也與整個公交系統密不可分，在因年齡轉崗至點鈔員等崗位之前，她們大都是公交系統內的售票員和司機。

因為是基礎的體力勞動，因此收入也不是很高，每月 3530 元的基本工資，而對應的則是每天數 7000 張紙幣的固定任務，超出 1% 則有 5 塊錢的獎勵，反之亦然。

但這幾年，她們的工作已經變得越來越輕鬆了，原因是刷卡支付的普及。大約 5 年前，刷卡和投幣支付的比例還是 4：6，現在已經差不多到 7：3 了。而就在不遠的未來，她們的工作量可能會進一步減少，甚至在未來，點鈔員這個職業都會消失，原因是「無現金支付」的浪潮已經席捲而來。

在過去不久的 6 月 15 日，武漢市和螞蟻金服聯合宣布，要把武漢打造成「無現金城市」標杆。武漢全市 8000 台公交車，將逐步實現刷支付寶乘車，目前已經有 3000 多台公交車安裝了新的刷卡機。陳金鳳和她的姐妹們一邊體會著工作量減少帶來的輕鬆生活，「畢竟我們這個職業也有職業病，比如頸椎和腰椎都不是很好」；另一邊，她們也逐漸成為了這個職業的「守墓人」。

為什麼是武漢？

同樣的變化也發生在更先進的 BRT（城市快速公交系統）上。自從去年 12 月 28 日運營開始，它們就開通了支付寶支付。從今年 1 月 1 日到 6 月 12 日，相關負責人透露，武漢市一卡通支付的比例下降了 7%，而支付寶的比例上升了 6%，每天通過支付寶上車的人數超過 5000 人次。

除了交通系統，在醫療、教育等眾多市政民生領域，這樣的「無現金」變化都在發生。

在醫療領域，已經有不少公立醫院開始嘗試通過支付寶自動挂號、支付醫療費用，2016 年，武漢就有超過 100 萬人次使用支付寶挂號、就診；在安全領域，武漢市公安部門還和螞蟻金服共同合作，在全國率先推出了「電子身份卡」，讓用戶可以線上查看個人身份基礎信息、預約辦理身份證、出入境證件等；在商業領域，漢正國際中心與吉慶街這樣的武漢市地標性商業中心也都與支付寶展開了官方合作，著力打造「無現金」化的商業體驗。

免手續費、好記賬、好找零、無假鈔…這些大概是商戶們喜歡使用電子化無現金支付的原因；而對於城市的管理者來說，「智慧城市」的概念是他們最為看重的城市治理新理念，成功打上這種新「標籤」對城市的執政者來說是政績上的體現，而對市民來說也有實際的好處。

武漢市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主任黃長清就表示，武漢市從 2011 年就開始了全面推進智慧城市建設的征程，截至目前，武漢是國家唯一一個既是科技部又是住建部，還是工信部的智慧城市的試點城市，而根本目的還是「努力提升城市的品質和競爭力」。

而如何提升市民在這場「智慧城市」升級中的獲得感？「無現金」化的支付體驗也許就是一個突破口，「無論是武漢的市民還是從外到武漢的遊客，使用一部手機就可以非常便捷的享受到各種各樣的服務」，這就是武漢想要做的事。

而這也正中螞蟻金服的下懷。在今年早些時候，以聯合國環境署和螞蟻金服為理事，世界範圍內的眾多機構組織正式成立了無現金聯盟，計劃在 5 年內讓中國進入無現金社會，而支付寶就是這個「無現金社會」的重要入口之一。

城市管理者與企業的需求不謀而合，螞蟻金服集團公共服務事業部總經理劉曉捷也說：「這三年我們在全國已經和 362 個城市有合作，但是和武漢的合作是我印象最深的。」不同於一線城市的不可複製性，在二三線城市中較有代表性、規模較大、人口較多…這些都被認為是武漢適合在全國率先做這件事的原因。於是雙方決定一起來合力做這件事。

城市管理者們的強勢入局

在上周的一篇文章中，我的同事已經為大家介紹過了在這五年中，我國的「無現金社會」有了怎樣的發展。不管是北京的三源里還是深圳的華強北，移動支付、無現金支付的概念已經開始深入人心，不帶現金出門已經成為了很多人平時的習慣。

但與這些地方不同，在武漢，主導這一切的不是商業邏輯本身，而是政府。在 6 月 12 日的發布會上，武漢公交、武漢一卡通、武漢水務集團、武漢天然氣公司、武漢電視台和武漢大學、吉慶街、周黑鴨等武漢 28 家機構和企業，宣布一起加入「無現金聯盟」。此前，武漢市委書記陳一新在與馬雲座談時，也提出要把武漢打造成「無現金城市」和「智慧出行城市」的標杆。

因此，除了周黑鴨這樣的企業以及很多小商鋪，在武漢，你見到最多的移動支付場景是那些市政機構，比如交通、醫院、學校等等。這與其他大多數地區頗為不同。螞蟻金服的相關工作人員就向記者「抱怨」相似的工作在武漢推進要比幾個一線城市容易多了。

武漢市中心醫院信息科科長左秀然就說：「基本上，我們病人在醫院就醫的各個場景裡面都會感受到無現金帶來的便利，它既環保，也很快捷，掃碼支付的過程在幾秒以內就能完成。」

顯然，在目前的中國，政府的強力推動能幫助一個新技術、新趨勢更好更快地進入民眾的生活中去，尤其是在那些本來就屬於它管理的市政部門。

從上個月開始，武漢市公交集團才開始加裝了移動支付的機具，到 8 月中旬就能實現 8000 多台公交車的全覆蓋。這個效率可以說很驚人了，畢竟這樣的安裝行動只能在晚間開展。通過支付寶「城市服務」，武漢市民可以享受政務、車主、醫療等領域 71 項便民服務，足不出戶就可以繳納交通罰款、學費、ETC 充值等費用。

當然，這裡面也不是沒有隱憂。比如我們在武漢就很少能見到支付寶競爭對手們的身影，這裡似乎變成了另一個杭州，成為了支付寶的大本營。這樣行政級別的「壟斷」真的是好事嗎？也許值得討論。

「無現金」不是一步到位

當然，對普通民眾來說，所有的一切仍然需要時間的培養，「無現金」對於普通老百姓絕不是一蹴而就就能實現的飛躍。

在記者的採訪中，駕駛武漢市 570 路公交車的司機師傅就表示：「機器裝了一周了，不過目前基本沒有見到有乘客刷手機上車。」顯然用戶的使用習慣還需要外界的引導以及較長時間的培養。

過於激烈的變革可能會引來社會的不適，之前，我們已經介紹過了印度的例子。

2016 年 11 月 8 日，一個鬚髮花白的老頭髮起了一次猛烈的國家行動，讓整個印度的 500 和 1000 面值鈔票從流通市場退出，作為擁有超過 13 億人口的大國，印度總理莫迪的這一「意外舉動」也讓印度開始踏上了無現金車道。

廢鈔令頒布之後引發的社會活動

莫迪在電台節目中說：「雖然 100% 的無現金社會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可以從少現金的社會慢慢過渡。」他還在廣播中敦促印度年輕人使用電子支付。印度人口在 2017 年的人口已經達到 13.43 億，而中國人口為 13.85 億，幾乎可以預料到的，印度人口將會超過中國，這個國家過去的消費習慣主要是現金，所以當「廢鈔」令一出，旋即就有金融機構對印度整個完整財年的 GDP 增長下調預期。

由於變化來得太快，人民們反而準備不足。根據維基百科的信息，一些印度居民在排隊等候數小時兌換舊鈔票期間死亡，也有一些患者因為醫院拒絕舊鈔而缺乏醫療幫助。據印度《先鋒報》消息，截至 2016 年 11 月 21 日，因受到「廢鈔」事件造成的死亡人數已有 70 人。

當然，這給我們的管理者們提了一個醒，那就是如何在向「無現金城市」的轉化中走得更穩一點。

在這條路上，也許北歐國家更值得我們借鑒。通過多年完善的信用卡體系，北歐國家在事實上已經在「無現金」的路上走了多年，瑞典在 2013 年取消了大面值鈔票，丹麥於 2016 年進入了「無現金社會」。只不過一直沒有培養起信用卡使用習慣的我國直接走到了電子化支付的階段。

正如今年 4 月在支付寶組織成立無現金聯盟時，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駐華總代表張世剛先生所說：「無現金社會的意義不僅僅在於紙張的節省，而在於金融在推動綠色和包容性經濟上的作用」。

這一變化將來究竟還會對社會產生何種深刻的影響，仍然是值得思考的問題，但毋庸置疑的一點是，手握著智能手機的你我，已經成為了無現金社會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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