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鮮為人知的古代版「聯合反恐行動」，激戰12小時，竟打出了東亞一個世紀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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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日.本藏《倭寇圖卷》中所繪倭寇

說起歷史上的中日關係，「倭寇」恐怕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開的一個辭彙。但其實，由於地理因素的影響，離日.本更近的朝.鮮半島所受的倭患比中.國還要嚴重。事實上，「倭寇」一詞也不是中國首創，而是遭受倭患更重的朝.鮮發明的。據目前人們所掌握的史料來看，最早出現「倭寇」一詞的文獻，是404年朝.鮮半島的好太王碑文，裡面記載了高句麗第19代君主好太王（高談德）於當年擊敗進犯平壤地區的倭寇的事迹，其中寫道：「倭寇潰敗，斬殺無數」。由此，「倭寇」一詞便成為了東亞各國人民對某島國入侵者的普遍稱呼。

肆虐半島

據朝.鮮史料《高麗史》記載，早在宋朝時期，倭寇就已經經常性地騷擾朝.鮮半島。不過在當時，這種「強盜+恐怖分子」式的行為並不受日.本政府的支持。為了緩和兩國關係，當時日.本實際上的最高統治者鎌倉幕府還曾在1227年於九州島將90名倭寇當著高麗使者的面斬首示眾。但是，隨著鎌倉幕府崩潰，日.本歷史進入到南北朝（1336年—1392年）這一空前的亂世之中，以支持後醍醐天皇的公卿、寺院勢力為首的南方和以支持室町幕府的武家集團為首的北方展開了無休止的征戰。到後來，雖然以室町幕府為代表的北方終結了南北朝亂世，但面對由於長期戰爭而導致的國家經濟凋敝、財政拮据的慘淡現狀，擔任幕府將軍的足利氏被迫默許各武裝集團從事走私及海上劫掠，以增加財政收入，倭寇之亂得以愈演愈烈。加上大量戰敗的武士和不少破產的農民、手工業者也都加入到倭寇的隊伍中，使得朝.鮮半島一時間成為了倭患的「重災區」。

從1323年到1422年近百年的時間裡，倭寇先後騷擾、進犯朝.鮮達382次，史籍上未見有倭寇進犯的年份只有1356、1386兩年而已。據《高麗史》記載，每次倭寇登陸，「婦女嬰孩，屠殺無遺」「擄我人民，焚盪我府庫，千里肅然」。由於高麗軍隊戰鬥力實在有限，加上政府反擊不利，倭寇不僅肆虐半島沿海，還屢屢深入腹地，成為朝.鮮的心腹大患。

（圖）倭寇，圖片來自魚鷹社

貪心不足

時間來到15世紀，朝.鮮半島的政權換成了李氏朝.鮮國，而中國的政權則換成了朱明王朝。由於倭寇猖獗，兩國人民深受其害，為防備倭寇，當時的明朝皇帝成祖朱棣起用自己的潛邸舊臣、大將劉榮出任都督總兵官，鎮守遼東半島。劉榮老於戰陣，曾參加了明成祖奪位的「靖難之役」及隨後討伐北元的戰爭，功勛卓著，深得朱棣信任。而且當時，明朝還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和最先進的戰船，對付起倭寇來可謂是得心應手。曾經發生過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永樂四年（1406年），明軍派往遼東運送糧餉的運輸船隊在今天山東煙台附近海域遭到了倭寇的襲擊。結果，本來不是承擔戰鬥任務、也毫無準備的明軍後勤部隊和民夫，竟然操縱著艨艟巨艦攆著倭寇的小船窮追猛打，殺死倭寇不計其數，取得了一場大勝。不過受限於當時的科技條件，明軍無法準確探明倭寇的位置，也不能每次都準確地截擊對手。面對這種情況，劉榮下大力氣修築遼東半島的地面防禦工事，初步構建起了遼東半島的海防網路。

永樂十七年（1419年），日.本國內發生大饑荒。在室町幕府的默許下，盤踞在九州及對馬島地區的海盜頭子宗貞盛命他的「倭寇大軍」揚帆出海，大肆劫掠朝.鮮半島。可能是宗貞盛貪心不足，大賺一筆之後，他竟然讓一支由31艘戰船組成的艦隊繼續西行，妄圖去更為富庶的遼東半島「來一票」。然而，不論是室町幕府還是宗貞盛，或許都未曾想到他們這次「恐怖襲擊」，竟引發了中朝兩國的強烈反擊，一場規模空前的「聯合反恐行動」正悄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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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圖片來自魚鷹社

兄弟聯手

此時朝.鮮國內做主的是李氏王朝開創者、太祖李成桂的第五子、太宗李芳遠。細說起來，這位李太宗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明成祖的翻版。李芳遠曾為父親李成桂建立朝.鮮國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卻被李成桂排除在了繼承人人選的範圍里。對此，心懷不滿且極具野心的李芳遠先後兩次發動「世子之亂」，除掉了幼弟李芳碩、二哥李芳果的勢力，並最終成功登頂。幾乎一樣的人生境遇使得李芳遠和朱棣有著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而且兩人的私交也相當不錯。李芳遠出使明朝時，曾和朱棣私下會晤，兩人相談甚歡；朱棣登基後，李芳遠還第一時間發來「賀電」，上表稱臣，受到了朱棣巨額的賞賜。有這樣一對意氣相投的「龍虎兄弟」，倭寇的好日子似乎要到頭了。

得到朝.鮮官方發來的倭寇進犯的情報後，劉榮立即下令遼東地區的明軍進入一級戰備狀態。6月14日，明軍偵察兵回報：王家山島（今長海縣廣鹿島）附近有船隻出沒。劉榮判斷，這些船隻就是倭寇的戰船，這幫恐怖分子極有可能在附近登陸，而後朝望海堝（今遼寧大連金州區東北的金頂山）一帶進發。由於手中兵力有限，經驗豐富的劉榮沒有採取常規戰法，而是令指揮使徐剛率精銳步兵在望海堝山地設伏，指揮使錢真率馬軍繞道倭寇之後，抄敵人的後路，另由百戶姜隆率奇兵沿小路潛行疾進，準備待倭寇登陸後伺機燒毀其戰船。

第二天日凌晨，31艘倭船陸續靠岸，1500餘名倭寇從船上魚貫而出，撲向望海堝。這支倭寇顯然驕橫已久，竟擺成一字長蛇陣，大搖大擺地行軍，絲毫不把明軍放在眼裡。然而，正當他們行進到望海堝城附近時，突然一聲炮響，徐剛率領的明軍步兵四面殺出，一下子打了倭寇一個措手不及。激戰片刻後，倭寇抵擋不住，急忙後撤。錢真見狀，立即率馬軍殺出，又給倭寇狠狠來了一下。到這時，倭寇才意識到自己被明軍「包餃子」了，於是死命地殺出重圍，逃往海邊一座廢棄的名叫櫻桃園的堡壘。櫻桃園堡壘雖然荒廢已久，但畢竟易守難攻。如果倭寇負隅頑抗，缺少火炮的明軍一定會在攻堅時損失慘重。老於戰陣的劉榮當即下令，圍三缺一，留下西面的路放倭寇逃走，猛攻其餘三面。慌亂中的倭寇果然中計，向西面撒腿跑去，結果撞上了以逸待勞的姜隆的部隊，又被大殺一陣。在這場12小時的戰鬥中，明軍斃敵752人，俘敵857人，全殲了這股倭寇，取得了明朝抗倭的第一場大捷。明成祖對此極為激動，下詔加封劉榮為廣寧伯，以示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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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圖片來自魚鷹社

以牙還牙

6月19日，正在對馬島等著部隊「凱旋」的宗貞阿盛得到情報，海面上出現大量船隻。宗貞盛欣喜若狂，以為是遠征遼東的部下滿載而歸了，卻不想等走近了才發現，這竟然是朝.鮮王族李從茂率領的征日大軍。朝軍總數多達1.7萬，登島之後也不管是平民還是倭寇，見人就殺，似乎是要把多年來遭到倭寇欺負的滿腔怒火全都發泄出來一樣。宗貞盛大驚失色，倉皇逃竄，其餘倭寇也沒有進行什麼有效的抵抗，紛紛潰退。朝軍在島上先後焚毀房屋1939戶，把糧食、物資洗劫一空，還捎帶手地解救了131名被倭寇擄掠的明朝百姓。

面對朝軍的「入侵」，一時間日.本本土流言四起，有人甚至說明軍也即將在對馬登陸。為了穩定局面，當時的幕府將軍足利義持急忙命令日軍增援宗貞盛。6月26日，朝軍遭到了日軍援軍強有力地阻擊。面對剛剛在南北朝戰火中淬鍊出的日軍精銳，顯然只會欺負倭寇和老百姓的朝軍實在是太菜了，朝軍將領朴弘信、朴茂陽、金熹、金該等相繼戰死，官兵損失慘重。危急之時，虧得大將李順蒙、金孝誠率領的後續部隊及時趕來，朝軍這才憑藉人數上的優勢勉強和日軍打了個平手，戰事也由此陷入膠著。

儘管警報暫除，但朝.鮮「以牙還牙」的舉動還是令日.本震驚不已。無奈之下，倭寇頭子宗貞盛甚至表示願向朝.鮮稱臣納貢。隨即，日方遣使入朝，請求朝.鮮撤軍。而朝.鮮由於孤軍深入，後勤供給極為困難，加之部隊戰鬥力實在不敢讓人恭維，苦戰良久也不能在局面上有所好轉。故而經過再三思考，朝.鮮最終決定撤軍。雖然朝軍高開低走，而且還曾一度被打得「灰頭土臉」，但是能夠在日.本的領土上讓日.本人感受到恐怖的滋味，也足夠今天的「宇宙第一民族」大吹特吹好幾個世紀了。

在這場古代版的「聯合反恐行動」中，大明與朝.鮮一守一攻，配合得甚是默契，沉重打擊了不知好歹的室町幕府，為東亞地區換來了一個世紀的和平。可惜的是，到了16世紀中葉，隨著日.本進入到比南北朝還要亂的戰國時代，沉寂許久的倭寇再度抬頭。而政治腐.敗、文恬武嬉的大明帝國卻防務廢弛、狼煙遍地，大批大批破產的百姓及商人或主動投靠，或被迫裹挾，也加入到倭寇的大軍中來，最終釀成了規模更大、災難更重的「嘉靖倭亂」。

*作者：林森，魚羊秘史簽約作者。歷史學家、軍事家，擅長用故事刻畫、分析歷史人物及事件，著有《誰將主宰未來天空》《金戈鐵馬之兩宋烽煙錄》《盛世餘光》等歷史、軍事類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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